第十二章

许卓玄冥道长，请跟随本门弟子前往休息。阿南——

墨门弟子来了许师兄！

许卓为玄冥道长安排一间厢房。

墨门弟子明白！

墨门弟子玄冥道长，请随我来。

　　少年抹了抹额头上的薄汗，心底暗暗叹了口气。竞拍大会在即，他被师尊生生从闭关的山洞里揪了出来，安排在这里迎接一位贵客。

　　他不知那位贵客是何人，只知他的信物与旁人不同。可他在这里桩子似的站了三天，也不见那位贵客到来。

顾茕茕可是许卓小师兄？

　　少年赶紧放下手，收回思绪，摆出端庄礼貌的笑容。

　　眼前站了个比他小些的少年，唇红齿白，一双杏眼灵气逼人。

许卓这位小师弟是……

　　小少年闻言，笑出一口小白牙。

顾茕茕我叫顾七，许卓小师兄不认得我，但我认得你。两年前游仙会上那一战，许卓小师兄的风姿叫我崇拜至今呢！如今终于又见到你啦！

　　小少年说话的时候，眼里微光闪烁，仿佛会说话似的，一眨不眨地盯着许卓。

　　许卓没想到会遇上自己的拥趸，眼里顿时多了几分笑意，语气也柔和下来。

许卓小师弟是哪宗弟子？怎么一个人来墨门？

　　小少年嘟了嘟嘴。

顾茕茕我是北斗门的弟子，今日是同兄长前来的。兄长走得太慢了，我急着想见许卓小师兄，就自己先跑来了！

　　许卓听他这番孩子气的话，顿时一笑，在脑海里搜寻了一圈，也没找到北斗门，只当是个不出名的小宗派。

　　他抬手摸了摸小少年的头，板着脸教育：

许卓下次不可自己一个人乱跑，知道吗？

　　见小少年愣住，他又缓和了语气，温声规劝：

许卓你尚且年幼，若遇到不轨之辈便遭了，下次一定要跟在兄长身边。

　　小少年点点头，看向他的一双眼睛亮极了。

顾茕茕我其实很厉害的！

　　许卓忍俊不禁，频频点头。

许卓好好好，你很厉害，你最厉害！

　　一副哄小孩子的语气。

　　两人还在说话，又是一个少年自不远处径直向这里走来。

　　那少年约莫也是十七八岁的年纪，一身红衣，气度不凡，眉眼间同许卓面前这叫顾七的小少年很是相似，想必便是他口中那位“走得慢”的兄长。

　　少年走到许卓身前，先向他点点头，而后捏了捏顾七的脸蛋。

无栖我不过买几张符篆，乱跑什么？

　　顾七“哎呦”一声，吃痛捂住了脸颊，十分委屈。

　　许卓上前一步。

许卓这位师兄，可也是来参加竞拍大会的？

　　少年点点头。

无栖正是。

　　说罢他自袖中拿出一枚小巧的玉骰递给许卓。

　　许卓一惊，不动声色地接过他手中的骰子，细细观瞧。

　　这玉骰白若羊脂，细腻温润。

　　玉骰中空，六面皆有一隙小孔，孔下一颗红珠儿清晰可见。

　　半晌，许卓将玉骰奉还，弯身鞠了一礼，语气郑重。

许卓墨门第六十七代亲传弟子许卓见过前辈！家师恭候已久，还请前辈随晚辈前去一叙。

　　少年一笑。

无栖那便走吧。

　　说罢将那枚玉骰随手塞进小少年顾七这挎着的小包里，牵起他的手，不远不近地跟在许卓身后。

　　期间二人灵识传音说了许多悄悄话。

　　少年抬眸看了许卓两眼。

无栖你认识这小子？

　　小少年顾七点点头。

顾茕茕嗯！两年前的游仙会，他是唯一一个撑过我师兄百招的人，我就偷偷去打听了一下。

　　少年挑了挑眉。

无栖听说各大宗派中天才林立，怎么只他一人撑过百招？

　　他一提这话，小少年便没忍住笑出了声，而后在许卓不解地目光下摆了摆手。

顾茕茕没事没事，兄长方才被石头绊了一下。

　　待许卓转过身后，小少年才耸耸肩，悄悄对兄长传音道：

顾茕茕没办法，当时我师兄的修为是归元境巅峰，化一境的都不和他打，和他打的都打不过他。

　　少年也没忍住勾了勾唇角，眼里浮现些许笑意。半晌他又问：

无栖那你呢？

　　小少年顾七瞥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少年会意到些什么，眼里笑意更深。

无栖你不会是修为不够，没参加成吧？

顾茕茕那倒不是。

小少年顾七抿了抿嘴。

顾茕茕游仙会前三日我到后山捉兔子，不小心把腿摔断了……

　　还不待少年笑他，他又赶紧补了一句。

顾茕茕不过师尊说，按我的修炼速度，下届游仙会，他会是我的劲敌。

　　少年若有所思，摸了摸下巴，同时向小少年顾七传音道：

无栖下届游仙会，本尊去给你捧场？

　　小少年撇了撇嘴。

顾茕茕用你？涿光仙山上下每个人都会给我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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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错，这小少年其实是一时兴起女扮男装的顾茕茕，而一旁她所谓的兄长，自然便是服下易颜丹改换了容貌的无栖。

　　二人一面走一面拌嘴，转眼就随许卓走进一个院落。

　　院落中青竹修修，中间一条青石小道，小道右侧有一个池塘，塘内数尾锦鲤来往嬉戏，忽而被一阵脚步声惊扰，灵动地摆一摆鱼尾，迅速藏入大片荷叶下。

　　三人顺着青石小路，一直走到一间朴素的竹屋前，许卓上前叩门。

许卓师父，贵客带到了，徒儿先行退下了。

　　说罢，许卓转身对二人点点头，急匆匆地走掉了。他还急着回去修炼！

　　顾茕茕向他挥手，双眸笑成了两道月牙儿。

顾茕茕许卓小师兄再见！

　　与此同时，竹屋的门被打开，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男人迎了出来。见了无栖，他先怔了一怔，而后反应过来，刚要躬身行礼，被无栖伸手拦了一下。

无栖行了，哪儿那么多礼，你知道我最讨厌这一套。

　　同时向男人灵识传音：莫要暴露本尊的身份。

　　男人笑了笑，点头称是，将二人迎进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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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茕茕坐在黄梨木椅上，没精打采地拿起一块糕点往嘴巴里塞。

　　无栖同那叫李执的中年男人相谈甚欢，只可惜谈的都是正事，什么此次竞拍大会又重宝出世啊，什么乱云遗址即将开启啊，什么妖族异动琉璃尊肃清皇室啊……

　　真是没意思极了，顾茕茕拍了拍沾了糕点渣的手，在心里默默感叹。

　　后来二人终于谈到往事，顾茕茕端起茶杯吸溜着热茶，按下激动的心情，悄悄竖起了耳朵。

　　谁知李执才说了两句，忽而抹了抹泪，叹道：

李执往事如烟，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又转而聊起了别的。

　　顾茕茕气得撂下茶杯，瘫在椅中。

　　李执的声音里有种奇异的魔力，让顾茕茕想起了自己高中时的数学老师，然而还没等她多回忆回忆，意识便渐渐模糊了。

　　她梦会周公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幸好背后靠着软垫，不然醒了之后该脖子痛了……

　　无栖与李执聊得正酣，转头一瞧，小姑娘几乎整个人窝进了半环的木椅中，呼吸均匀，浅浅地睡去了。

　　他多看了两眼，李执悄声问：

李执尊者，这位姑娘是……

　　以他的眼力，自然能一眼看出顾茕茕是个女孩儿。

　　无栖勾着唇回答：

无栖前些日子追杀雷无道时顺手救下的，古灵精怪的还挺有趣，我便想多留在身边一阵。

　　李执敛下了眸，有些忧虑。权衡了半晌，他还是开口：

李执尊者啊……

无栖无事，莫要担心。

无栖打断了他。

　　李执默然，半晌又不死心道：

李执可是……

无栖没有可是。

无栖的声音淡淡的，好似没有什么情绪。

无栖你我身份如此，不同样是至交好友吗？

　　李执叹了口气。

李执尊者，人心是会变的。我只是担心，倘若有一日这位姑娘知道了你的身份，对你刀剑相向。

　　无栖看着顾茕茕的睡颜，眼底是自己都没发现的温柔深情。

　　屋内寂静了片刻，才听无栖漫不经心道：

无栖那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