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唯吾独尊

　　转眼间以至傍晚，众人或多或少都有了些疲惫，于是在原地开始准备搭火留宿，虽然已经行进了一天，不过仍然没有一丝收获。

　　这里离南山城也有了不远的距离，周围全是繁盛遮天的古树，皆有几人合抱粗细，就连灌木丛也高大茂密，仿佛匍匐的野兽，向远处眺望，仍是一片蜿蜒起伏的群山。

　　当然离那十万大山还是有着极远的距离。

顾九歌和霍轻衣落在队伍的最后面，此时也停下了脚步，然后顾九歌从储物戒里取出毯子，两人就着地面坐了下来。

　　几位家主拿着烤好的食物过来，表情有些苦恼，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试探着问道：“公子，您不给我们说那东西长什么样，这样下去四处寻找也不是办法啊？”

　　毕竟是一家之主，他们平时也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虽然对那报酬极为眼红，但也总不能就这样耗着，尤其像今天这样在森林里乱逛了一整天，最后却毫无所获。

　　顾九歌接过食物，看了眼，然后递给了霍轻衣，达到先天之境，基本上就能辟谷了，所以也不需要刻意去吃些东西。

　　听了几人的抱怨，他也没恼，只是盯着他们看了几秒，表情似笑非笑，也没说话。

　　几人浑身顿时一僵，冷汗刷刷就流了下来，脸色有些苍白，这一刻他们才意识到不论做什么都不是他们所能决定的了。

　　霍轻衣取下面纱，素手捏着烤得漆黄的兔肉，小口小口地往嘴里送，红润的樱唇沾染上油渍，显得格外娇艳。

　　顾九歌也是不久前才发现这女人竟然爱吃这些东西，平日在宗门内清心寡欲惯了，如今反而对油腻的食物格外喜爱。

　　几位家主却是赶紧低下头去，不敢去窥看那位的仙容，当然若是他们想看的话，也只能看见一团模糊不清的光影。霍轻衣修炼的是羽化仙决，寒羽宫顶级功法，能够御使光线，阻挡那些窥探目光自然也是轻而易举。

　　……

随着夕阳下坠，森林里开始出现明暗的交替，黑暗涌来，仿佛潮水。在森林的深处渐渐有了此起彼伏的兽吼，夜间，才是它们猎食的时间。

顾九歌毫不在意，依旧闭眼休息，几位家主已开始了安排队伍巡视，避免夜里遭受袭击，不过好歹都是一群武者，也没对此有多少在意。

夜色终于降临。

大多数人渐渐沉入梦乡。

因为一直都有人打着火把巡视，所以直至半夜也极为平静。

空气里忽然飘来了几分腥味。

顾九歌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一抹湛蓝色从眼底一闪而逝，他眉头轻皱，森林里这时显得极为寂静，除了低声的呓语外，竟只闻虫鸣。

他耳朵微微动了一下。

一丝极为轻微的“咔嚓”声传入耳朵，就像虫子啃食树叶，又似野兽吞咬骨骸，其余人全陷入睡乡，根本没有发现。

就连霍轻衣也丝毫没有察觉，按道理，她可是后天境巅峰，又修炼有各种武技秘术，怎么会发现不了？

顾九歌陷入了沉思，一时间各种想法在脑中掠过，恍惚间，他突然忆起了什么，一丝淡淡笑容落于嘴角。

“看来是它了。”

他没去管那个东西，反而闭上眼继续休息。

一夜无话。

……

“家主家主，不好了，阿…阿二死了。”

大清早，王家的一个子弟的呼喊惊醒了众人，只见他面色苍白，神情恐惧，正往王家主那里跑去。

听见呼喊，王家主从地上起身，面色不悦，斥道：“慌个什么，大惊小怪的。”他只觉是阿二昨夜去方便时被野兽给袭击了，一个奴仆而已，他也不在乎。

那个子弟使劲摇着头，神色依旧惊恐，“阿…阿二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把脑子给吃了。”

“什么？你说什么？”

王家主脸色也一变，急忙跟着他，几步就看到那具尸体，仰倒在一颗树下，除了眉心有一道手指粗细的伤口外，身体上竟不见一丝伤痕。

眉心那道口子里流出红白相间的液体，是脑浆和血液的混合，尸体面部表情极为惊恐，就仿佛死前见到了魔鬼一般。

这具尸体给众人的心里蒙上一层阴影，正所谓未知的危险才是最恐怖的。

接下来的几天，不管众人在夜里怎么提防，总会有一两人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

谁也不敢保证下一个不会轮到自己，而且顾九歌所要找的那个东西却依然没有任何消息，许多人都开始打退堂鼓了。

妖兽自然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找到，它可是拥有不差于人类的灵智，而且就算被发现，杀死这些人也是轻而易举。

顾九歌不会告诉他们这些，因为这些人他还有另外的用途。

霍轻衣突然问他：“那个食脑的东西，你是知道的吧？”

“师妹何出此言？”顾九歌不置可否，眼神很是淡淡。

“这些人虽然是受利益驱使才来这里的，但这样眼见他们在痛苦和恐惧中死去而无动于衷，师兄未免太过于冷血了。”霍轻衣直视他的眼睛，铜镜般的眸子全是冰寒。

闻言，顾九歌笑了笑，反问：“冷血？或许是吧，他们在我眼里只是一件有价值的工具而已，你用自己手中的剑杀人时，会在乎剑疼吗？”

霍轻衣不解，眼里闪过一抹让人心疼的难过，“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那我呢？在你眼中也是件有价值的工具？”

顾九歌笑容不减，道：“你不一样，你可是我未来的妻子。”

“是么？”

霍轻衣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越靠近森林的深处，夜里死去的人就越多，连各家家主也控制不了自家的子弟，许多人都开始趁机离开，想回到南山城。

当然这些人的下场都是在顾九歌的眼神下化作一座座栩栩如生的冰雕，再蓬一声碎成无数混合着血液的冰渣。

顾九歌用他的行为告诉这些人，离开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或许这时这些人才发现顾九歌并不是如他表面上那么和善，他的手段，可比任何言语更残酷。

再行进了几天后，一处宽敞的平原落在众人眼前，四周没有高大参天的古树，反而全是低矮的草地，碧油油一大片，一眼望不到尽头。

平原上还有许许多多的石林，大多只有成年人一半高，这些石林或许是被风吹日晒久了，上面有密密麻麻手指粗细的孔洞。

“这里怎么没有野兽的踪迹？”

一位具有多年狩猎经验的中年人嘀咕，在他看来，森林里的平原才是野兽要互相要争夺的地盘，不论是狩猎还是休息都极为方便，可这周围哪里有一丝活物存在的痕迹。

就连鸟声也不曾听见。

忽然，他想到了一种可能，脸色瞬间变得雪白，这里恐怕早已被一位强大的领主给占领了，那绿草为何如此肥沃，正因为其长在无数血肉里。

众人也意识到这里的不寻常，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也在这时，一阵阵沙沙声传来，仿佛春蚕吐茧，又仿佛蛇群纠缠。

声音由远即近，前一秒尚在远方，下一瞬已到眼前。

“啊啊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这些武者连丝毫抵抗也做不到，就被那东西瞬间穿透了颅骨，前后透亮的血洞印在眉心，极为恐怖。

无数拇指大小的虫子从石林里爬出，它们长相恐怖，浑身布满蛇鳞，背部有对透明翅膀，却没头部，只有一个偌大的口腔，里面全是布满倒刺的牙齿。

这些虫子不仅飞行速度极快，咬噬力也极强，人身上最坚硬的头盖骨瞬间就被其轻易咬碎。

众人开始用手中的武器奋力抵抗，只是虫子的速度太快，刀剑一时半会根本无法砍中，而且就算砍中了凭这点力量也无法破开那坚硬的鳞甲。

众武者眼里渐渐浮现绝望之色。

反观顾九歌和霍轻衣两人，神色都很淡然。

霍轻衣从储物戒里取出长剑，眸光清冷，抖动皓腕，剑刃如水，洒出一片密不透风的剑光，将靠近她的虫子全切成碎片。

“这叫食脑虫，只会出现在积尸之地，幼虫啃食血肉，成虫啃食脑髓，鳞片坚硬，刀剑难摧，而且它们自带隐匿天赋，可以瞒过武者的五感，除非先天之境，不然很难发现。”

顾九歌边说边双指并拢如剑，向前一划，一道极寒之气顿时喷涌而出，宛如长龙一般，沿途一切无论何物全被冻结。

“成虫可以媲美后天境武者，这些人怕是抵挡不了，呵，也是可笑，一座城池的全部精锐力量，却连一只虫也杀不了。”

顾九歌如今展现出来的力量，在这些武者眼里已和仙人无异了，当然先天之下尽皆蝼蚁，这话没错，如霍轻衣这般天赋顶尖的天之骄女，现如今也是无法和一个先天武者相抗衡。

霍轻衣抵挡这些食脑虫显得极为轻松，剑影之下全是血肉飞溅，将周围的虫子尽皆斩灭后，她才道：“师兄将这些人一路带至此地，莫非现在反而不管其生死了？”

顾九歌神色淡然，道：“当然不会让他们死光的。”

话语刚落，只见他眸里蓝光大盛，一股君主般的威严开始弥漫四周，风在这一瞬停了，云也开始倒卷。

空气里寒气急剧下降。

仿佛一位君王握住了漫天风雪，顾九歌伸出了他的右手，往虚空里轻轻一压，一时间，无数的冰从他脚底向四面八方蔓延。

冰在有食脑虫的地方轰然冒出，形成几人高的冰柱，强大的撞击力把这些虫子瞬间碾碎成一团肉泥。

风雪沿着平原一路席卷，就像吞噬一切的死神，所有的活物在这瞬间都被冻结，没有能够存活下来的。

因为这极寒，足以冻结灵魂。

天地间，在这一刻全充斥着冰雪。

顾九歌手落下，眸子里悄然浮现冰蓝之意，“天上地下，唯吾独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