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眼睛失灵

3×2-？日，星期九，或阴或晴

    当我在灯下记录这些文字的时候，我的手还在瑟瑟发抖。就在刚才，就在我的家里头，发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此时，我的爸爸和弟弟正挤在外厅里看着电视，妈妈在厨房里应该快收拾完了吧？而我则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写字。

在这之前，我们一家人都围在方桌上吃着晚饭，电视里放着节目。可我总觉得没趣——我发现一家人都在陪着弟弟看“动物世界”。这的确很没意思！我说：“能不能换个频道啊？老看动物世界！动物世界有什么好看的！”

一家人都抬起头，奇怪地看着我。爸爸说：“什么动物世界啊？这不是正放着国际新闻吗？'不靠谱'和'白扯'的第一次电视辩论。”

我心吃一惊，这怎么可能？电视画面上哪里有人？明明是些动物嘛！细看下又不像动物，倒像是一群怪物，你看它们一个长着鹰嘴，却露出锋利的獠牙，另一个长着长长的驴脸，却在不停地晃动着它的象鼻子，它们像是要掐架，绝对没有想要亲亲对方的脸蛋然后邀请对方坐下来谈的意思。我觉得那个“驴脸”要吃亏，它可没有獠牙，不过它的象鼻子也不像是只吃干饭的，估计留有后手。最逗的是中间的那个家伙，它简直是个妖怪，长相实在不敢恭维，我都无法用言语陈述。不过它担任的倒像个和事佬的角色。但我仍然觉得它挺妖的——能够把两个怪物拉在一起，打架不像打架，亲嘴不像亲嘴的，还不够它妖的吗？再看下面围着一圈长相奇怪的看客……嘿嘿，简直是群魔乱舞了！

    弟弟说不好看，爸爸只好换了个频道。嘿，有趣的来了！好家伙！一群动物围成一圈，细瞧下又不全像动物，都西装革履的，却都长着禽兽的嘴脸——有的带着斑马的纹身，有的顶着老虎的脑壳，有的长着仙鹤的长喙，还有的伸出毛绒绒的大腿……五花八门的，像是动物园里的动物们在开大会，中间倒有一个像人的——我细看了一下，没错，是人！还像个中国人！他正手执发言稿，坐在一个话筒前说话——他是驯兽师吗？在给园里的动物们开会？还是在给杂耍表演的禽兽们做指导训练呢？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盛景啊！可是我走过去，细细地瞧了眼屏幕下面的小字：联合国人权理事会中国代表……我不敢再看电视了，怕看到亚阿战争，怕看到空袭叙利亚……

    正害怕着，弟弟又拿遥控器调了个台。一个青面獠牙的家伙，身穿军装，双手抱枪，正向前方挺进，前面两个顶着羊头的小可怜虫蜷缩成一团，很快一声枪响，那两个可怜虫倒在了地上。

我惊呼道：“狼也学会用枪打猎了！”心想：这下羊群更要遭殃了！

可是爸爸瞪着眼斥我说：“发什么神经啊！M国正枪杀难民呢！！”……

我彻底傻眼了——明明看到的是一只大灰狼猎杀两只小绵羊啊？

    这下坏了！我的眼睛彻底失灵了！我发誓！我想我得把看到的东西马上完完整整地告诉爸爸，我的眼睛完蛋了！

可是，当我扭头望着爸爸的时候，才惊讶地发现他也变了，还有弟弟，还有妈妈，他们，他们的模样全都变了。爸爸变成一个人身马面，正坐在那张破旧的沙发上，一边搂着弟弟看电视，一边抽着烟卷，烟雾从他硕大的鼻孔中喷出来，两只大耳朵忽闪忽闪的，带起微风，使脖子上一圈褐色的鬃毛不停地颤动着，还有一部分鬃毛掖进衣服的领子里——那是他的工作服。他每天就是穿着那身工作服，走进油乎乎的车间的。躺在他怀里的弟弟呢，则长成了一只小羊羔，刚发芽的羊角，稚嫩的小嘴，下巴上还缀着一缕细细的山羊胡子。他正喝着汽水，汽水从他的嘴巴上洒下来，顺着银色的皮毛往下滴……他长得多可爱呀！可是，多可爱的羊，也免不了遇到狼。而母亲呢，她正顶着颗牛脑袋在桌子与厨房间走来走去，看她那长长的粗糙的角，满脸黄色的细细的绒毛，还有她系着的那条碎花布的围裙，围裙的后面，正拖着条长长的牛尾巴……

哦，上帝啊！这绝对是天下奇闻了！你肯定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或许你会认为我在撒谎，可是，可是我说的都是我所看到的！我发誓！谁也不会拿自己的亲人开玩笑！我发誓！

哦，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