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维黎明】130.我可以死心了

「05:58:14，雨羽学院，Silence缄默林海」

“在3001届你也看到了，甄选的存活几率实在是太低太低，如果留下你们这么多人，那么唯一的结果就是全军覆没。我不会让你的手沾上鲜血，我为你杀死其他所有的竞争者，你不用违背自己的本心。

“现在我只剩下你一个人了，来见你一面是最后让我活着的原因，我会让你活下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唐暄霖说这话的时候，无比坚定与诚实，哪怕心中曾经的善良已经被六年的岁月所磨去，他还是保持着曾经的好恶。云龙一直最讨厌表面道貌岸然实则狼心狗肺的人，因此面对这一切，他只是无比直白地说出了他冷酷的选择。

那一刻，他近在咫尺，更远在天涯。

在联邦共和国清醒的二年，人生中最最灿烂美好的青年岁月，本该是鲜衣怒马勇敢追梦，可是他却被迫在这所不认识的地方，做一份他心底并不热爱的工作，处处受到监视，就连唯一可以搭上话的洨逝也得处处提防。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他善良热爱了太久，可是在这失去一切无依无靠的二年，对于唯一精神支柱的感情也在潜移默化的转变。他也许也不愿这样，但醒悟之后早已是无力回天。

没有一个人走过像他这样的人生，没有人可以对他的选择做出换位的判断，因此在场所有认识他的人也都只能沉默，看着手中依旧紧握****，林海中熟悉而又陌生的唐暄霖。

但好在⋯⋯有一个所认识他的并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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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僵硬的气氛中，源仿佛完全看不懂形式一般，走上前按住了他亲手赠与而至今依旧在为唐暄霖所使用的****。

八年的岁月如梭，无数的人变了或走了，曾经的誓言终究被遗忘，昔日的同行者稀稀拉拉的几乎已经不再见到他们当年的身影。可那双粉紫色眼睛不含一丝哪怕杂质，似乎仍旧是当年初见时的不谙世事：

“暄，你别这样做吖。你知道晓这六年以来在找的真正是什么，你一定不会希望他恨你的对不对？重维黎明还有二十多分钟不是吗？我们一定可以找到其他办法的，一定哒！”

唐暄霖转头看了同样在微笑中的少年实验员一眼，突然涌上来的回忆令他百感交集。

多年前的白兔纠缠于杀戮的巨网而又不自知，而他在黑暗的尽头，给他看见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多年后的云龙沉缅于冷酷的海洋而放弃自拔，那个还是什么都不懂的他，去努力地想要将自己唤回。

“二十多分钟⋯⋯是呀，这么长，但又能做些什么呢？我们完全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现在更没有任何漏洞可以让我们离开。如果杀死其他学员就可以提高剩下的活下去的几率，那么，弟弟——”

唐晓翼这个名字是唐暄霖取得，因此他一直都很喜欢称呼弟弟的名。

可是现在他踏着尸山血海而来，手中是无辜者不得安息的亡魂。已经不再是那个被弟弟深深爱着的兄长的他，终究是无法再一次喊出那个他最最喜欢的称呼，那一声旁人看来亲密无间的“弟弟”，是如此的僵硬。

云龙略显无奈地笑笑，看着终于成长为风华正茂的少年的银狼那陌生而又不可思议的神情，很快地低头轻轻叹息了一声，好像是在遗憾。

当他再一次抬起头来，看向唐晓翼那双无论见过多少污秽依旧清澈如故的琥珀色眼眸，除了颜色像是一种很甜的蜜糖之外没有任何差别的眼睛沉了下来，眼中最后的一丝遗憾也荡然无存：

“你可以恨我，但是你一定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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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藏试题不及格的惩罚造成的痛苦已经不再重要，眼前熟悉人陌生的模样，是比以往的所有痛苦加起来都更加深沉的无奈，唐晓翼闭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眸缓缓退远，不想再去看那双曾经让他梦魂牵挂的蜜糖色眼瞳：

“你知道吗？我一直在找一个人，找了他整整六年。为了找到他，我几乎走遍了世界各地。

“很多很多人都跟我说，我找不到他的，死心吧。可是我就是不想死心，我就是想要找到他，无论要找多久找多远，无论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我就是想再见到他一面，再听他对我说一句话。”

听到弟弟发自肺腑的陈述，唐暄霖脸上的表情也仿佛是在微微为之动容，以往总是散漫的声音变得深沉而温和：

“所以我也过来找你了，我来带你回家了。”

唐晓翼没有睁眼。

“不。

“你⋯⋯

“不是他。”

只不过是短短六年的时间，外貌变了，性格变了，感情变了，还有什么是不会变的？

为了心中一个美好的残念，他一直在不间断地寻找，他去往世界上每一个繁华或落后的角落，他在世界上人口密度最高的大街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努力辨别那个熟悉的身影，他在荒无人烟的雨林、大漠、戈壁、草原雪山、等各种各样严酷的地形遥望。

然而此刻，那个记忆中的身影再次呈现，却再也不是那个机关算尽想要再次见一面的那人。

于是曾经所有的坚持与无奈，所有的打击与痛苦，此刻都变为了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曾经所有奚落他劝阻他的话语再一次在脑海中回响，一遍遍地叫嚣着让他放弃让他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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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找不回他了，死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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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晓翼慢慢地抬起头，转向唐暄霖微笑着站立着的方向，缓缓睁开了那双他曾经因为不愿意接受而紧闭的琥珀色眼眸。清澈的瞳底映着的，是那个栗色长发蜜糖色眼睛的少年云龙，仍旧如同六年前一般向着他微笑。

嘴角勾起一抹与兄长极为相似的笑意，但那笑中不复是他往日的信念与轻松，而是带着一种深得无法化开的悲伤。

“不过，谢谢你，让我明白，我再也找不到你了，唐暄霖。”

那种悲伤，似乎不动声色，但连眼泪都早已干涸。

唐晓翼睁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恍如茫然道。

“我⋯⋯可以死心了。”

最后的话语碎在黎明前的清风中之后，少年的嘴唇还微微翕动了一下，隐约可以读出一个含糊的口型，但是终究没有发出哪怕一个音节。

他原本是想再喊一声“哥”的。

可是正如唐暄霖再也无法像以往那样对着自己的弟弟唤出“晓翼”一样，他也终究无法对着那个陌生人再称呼一声“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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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死心了，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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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的寻觅与等待，竟然只是笑话一场。

六年来飘摇的梦影，无声无息散于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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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愿用六年去找寻的兄长，终究还是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