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加善良的希望

在员工们面临种种考验，甚至于生死离别之时，Hod也并不好过。那一天中她一直控制不了自己的四肢，完全无法从地上站起来，只能看着面前的虚影不断地嘲弄着自己，那影子有时是那个死去的员工的，有时是自己的，但是共同的一点是它对她一直没有丝毫好意，有几次它变成了一副极度扭曲的样子，五官变形，肢体互相缠绕成了一副麻花样，有时它又以死者的口吻诉说着怨念，更有时候它不断催促着她放弃，重复着她是一个伪君子的判决。面对这么一种嘲弄和恐吓，Hod没有办法反抗它，没法站起身来逃脱，更别提什么给它一巴掌。她看着自己的身体破裂开来，长出那些可怕的触手。

那个虚影期待着看到自己眼前的AI彻底崩溃掉，结束挣扎，永远失去自己的意志，它见对方一直没有屈服的意思，便决定做得更过一点——它篡改了员工属性维持系统，因此，员工们的属性开始不断地降低：“你看啊，他们将要受苦，将要死去，而你什么也做不了，你不是为自己能将他们训练得更强大自豪吗？可是你给他们的训练现在一点意义也没有……”它把自己的外表转换成各个员工的样子，用着他们的口吻说着种种谴责、挖苦的语句，可是它能感觉到面前的人比它想象的更加坚强，仿佛她心中有一个声音鼓舞着她，使她没有放弃变得善良的希望。眼看着熔毁一波波过去，虚影感受到自己大势将去，急匆匆地对她大喊着：

“你就是一个通过别人取悦你自己的伪君子！你根本就没有顾及过别人！你说是不是吧？是不是？”

“我——”Hod喘着气说道，“我曾经是这样过，没错，可是……可是我不会再这样了！我下定决心，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好人！”

她自己似乎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似乎不再那么受虚影的压制了，她现在能说出话来！

虚影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开始歇斯底里地篡改着程序，试图制造出死亡，使Hod失去与它抗争的信心，可是最终它也没能得逞，Hod感觉到自己能支配的身体部位越来越多，先是能动一动手指，再是一条胳膊，与此同时，虚影似乎也越来越透明，她感到心中的信念也渐渐坚定。直到，那最后一波熔毁……

“这不可能！不可能！”虚影被撕成了碎片，“我的眼前只有……一片光芒！”现在她真的完全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坐起来一看，发现自己刚才是躺在自己部门的大厅里，一只手还做着修改属性维持器的动作，明白了自己造成的损害，她赶紧把之前搞出来的问题统统修复，这才把所有被削弱的属性还给了员工们：“看样子脑啡肽不是什么应该摄入的东西……我应该告诉Netzach这一点。”

回过头去，她看到了刚刚来到这里的主管X：“哦，不好意思，主管……我没有搞出……什么事吧？”

X摇了摇头，伸出了两根手指。

“对……对不起，主管，我不想这么做的……”

“我没有资格代替那些受害者们原谅你，你需要去找那些员工的同事们道歉，而我也无法保证他们会不会原谅你。”X回答。

过了一会儿，X首先打破了沉默：“你听从Netzach的建议，摄取了一些脑啡肽，对吗？那些药物对你没有造成什么积极影响，我建议你以后还是离这类东西远一些为好。”

“回想我以前……为了让我自己感到安心，我给那些员工像是发免费柠檬水似的发了很多很多……是我害死了那个员工……”

“我想，是吧。”

“哦！对了！”Hod突然想到了些什么，“Netzach经常来我这里要脑啡肽，我不能再让他摄取这些东西了，我必须立刻去找他！”

X点了点头，说：“那就麻烦你了。尽管现在他还没有产生过不良反应，但是迟早有一天会的，我听说脑啡肽还可能会导致机械体损伤。”

“……您知道吗，主管，当我重新睁开眼睛的那一天，我以为这会是给我的第二次机会。我以为我可以改变我的错误……我以为我可以救赎我自己。可是我做的事情都已经发生过了，覆水难收，无论我再怎么渴望，也不能重来一次。我试图做一个好人，希望能让每个人在这里的日子可以好一些。或许我本来就没有再体谅他们……那个影子说的没有错，我就是一个伪君子。”

“欸？”X没有想过对方会如此爽快地说出自己的错误。

“我所做的一切，本质上都是为了我自己，哪怕是现在，我也在装作一个好人……”她咽了一口口水，“但是……如果我真的可以拯救，或者至少说能够安慰到任何人的话……”

X感到眼前一片恍惚，他已经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事情将会发生了。待眼前的一切又重新清晰了之后，面前的已经不是带着认知滤网的“人类”部长了，而是一个橙色的方形机器人。

“——我就可以自豪地活下去！请允许我在这个炼狱中继续和您一起努力吧！”

X伸出了他的手，跟那只机械臂紧紧握在一起。面前的AI外表或许已经变化，可是她永远是米歇尔，永远是有成为一个好人的愿望的Ho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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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稍晚些时候，安保部。

“所以这就是你……嗝……磕了脑啡肽后的遭遇吗？真是奇怪，那些员工原谅你了吗？”

“说是原谅我了……可是他们还是避免与我目光相接触，尤其是她……”

“好吧……你找我还有别的事情吗？”

“嗯，有。脑啡肽实在是太危险了，你应该试一试……我的意思是试一试减少摄入它们？”

“哦。拜托，你看我这几天不是没再去要了吗？而且我有一段时间没有摄入过了。”

“那好吧……再见？”

“再见。”

待到Hod离开很远之后，Netzach偷偷在一个柜子里拿出了一大罐脑啡肽，那是他这些天偷偷攒下来的。

“骗人的感觉还是有些不好啊……不过，这些脑啡肽应该足以毁坏我的机体了……真是谢谢你，Hod……来世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