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梦魇

第二章：梦魇

一

又是一个清朗的夜晚，白玉般的月亮散发着柔和的光亮，那光晕绕着月亮的轮廓一圈圈地扩散出去，越来越淡，直至与墨蓝的天空融合在一起。今夜的星星也格外多，或集聚，或散列，凑成一片片的星云图案，在那厚厚的绒布上诉说着自己的话语。是夜，静的出奇，没有风，树木便像是雕塑一般直愣愣地立在那里，走兽蛰伏起来，隐了声息，只偶尔听到一两声鸟鸣，透着凄厉。

柒再次见到了白，这离上次见面已经有半个月之 久。然而，这时的白更显的憔悴了。

“你果然会来这里，”白倚在树上，朝对面的柒莞尔一笑，“我猜着了。”

“为什么你总能找到我？”柒问道，那张脸上依旧不带任何表情。

“以前，是因为我一直暗中跟着你，”白望向夜空，“后来，我发现你有几个常去的落脚点，这 里，就是一个。”

“......以后，这里就不是了。”柒说道，双眼盯着地面，似乎是对自己行踪规律的暴露感到自责。

“哼~”白看着柒，微微一笑。

“来，看看！”突然，白从背囊里拿出了什么东西，对柒说道。那是一朵血色的莲，尚未绽放，被装在了一个精致的玻璃罩子内，四周缭绕着奇异的火光。

“这是浴火血莲，曾经火灵族的圣物，据说也是某种不老药的药引。”白一只手托起血莲，一手背后，注视着它，苍白的脸映上红光，也像是有了血色，“漂亮吧？”

“它的颜色像是用血浸染出的。”柒能感觉出这血莲的确蕴藏着巨大的能量，但这能量却也透着死亡的意味，跟“长生”全然不干。

“对啊，就是用血浇灌出来的东西。”白的神情悲伤起来，低声喃喃道，“一族人，一朵花，呵，真是讽刺！——可它真是什么药引么？才不是！”

“......”柒抬起头，望向白，他发现白的情绪很不正常，那朵花的来历应该与她有关。

“等你开花了，我带你去找他们，”白深情地看着手中的血莲，“让他们看看你到底能做什么。”

“这朵花的能量不稳定，可能会自爆。”柒提醒道，他或许并没有发现这是在插手“他人之事”。

“正是如此，才要等它开花。”白回答道，“这么多年，我就是在等这个。”

“......”

沉默，向来是两人之间的主调。

“柒，你能分清好人和坏人吗？”白问道，这问话像是对一个小孩子的提问。

“我不需要区分。”柒想了想，如是回答道。其实，他是不能的，但他也的确不需要。

“哦，是哈，”白笑着点点头，说道，“你不需要区分他们，你的实力允许你活在任何环境里。——那你觉得我是好人吗？我觉得不算是，尽管我曾救助过很多人，但现在我就要去‘杀人’了。可那些人真的该死吗？我不确定。只是我心想着一定要这么做而已，只有我这么做了我才会安心......”

“杀人，你自己动手？”柒问道，眼前的这个人恐怕不会那么心狠。

“嗯，”白确定地回答说，“我一定得自己来。——柒，你知道那些掌握最高权力的人最想要的是什么吗？他们有了人想要的一切，所以就想长久地占有这一切，就渴望长生，渴望永恒地至高无上。你呢？也想要长生吗？”

“我没有想过。”柒说。

“唉！”白轻轻叹了一口气，“你还真是个与众不同的‘问题少年’。对于其他人，我会担心他们能不能活着，对于你，我倒是担心你会这么一直糊里糊涂地活下去。”

“你，担心我？”

“是呀，不然这快两年的时间里我为什么要跟着你呢？”白反问道，“只是，你是个很难同化的人，所以并没有什么效果，而这段‘疗程’就要结束了。——柒，你很强大，所以你更要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想做什么，要正确地使用你的力量，不能总是受人操控。做个刺客，固然也不错，但是人生能做的事也很多很多，你可以试着去体验一下那些，呃，所谓的，普通人的生活。”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玄武国最强的暗影刺客，代号，柒。”柒想起了当时被任命的场景，从那次接受任命，自己就注定不再会是“普通人”了。

“不过，这怎么可能呢？”白笑了笑，“要是让你成为普通人，你得从零开始吧，你要离开玄武国，要忘掉一切，才能回归普通。在玄武国内，你还得是这样的才能好好活下去。——对了，给！”说着，白向柒扔去了一个盒子。

“这是五百定金，请你再帮我杀个人，”白神秘地说道，“五天之后，如果那盒子里的追踪器还会亮，就请你按照它的指引找到我，然后杀了我。”

“......”听到白的要求，柒微微一怔，抬眼望向白，没有答话。

“请杀得好看些，不要那种首身分离、残缺不全型的，”白很自然地谈论着，好像说的并不是自己一样，“那就刺心脏吧，然后等我死透了，再放把火烧干净。”

“对，就是这样。”白一砸拳，很开心的样子，“一共五次，果然不错。——柒，你还记得上次我给你的东西吗？你应该是不记得了。那是个徽章，有个‘伍’字，就是纪念你从我这里拿到的五次任务，上面还有我的署名。不过，不晓得现在到了哪里，能值不少钱的。”

“好，我走了，”白转身对柒笑道，“祝你刺客生涯愉快。”

看着手里追踪器一闪一灭的指示灯，柒第一次感到了难过。

二

当柒完成既派任务回到总部的时候，那里仿佛遭到过火山爆发一般的毁灭，四周焦黑一片，浓烟不散，练武场上横七竖八地倒着许多烧焦了的尸体，一些受伤比较轻的人正在搬运尸体，清扫现场。

“哟，我们的首席刺客终于回来了，”首先看到柒的是赤牙，“瞧瞧，我们差点儿就被团灭了！”

柒没有理会赤牙，平静地从他身边走过。

“哼！”赤牙愤愤地跳到一根柱子上，继续指挥其他人的工作。

“柒，首领召你。”青凤从殿内走出来，“跟我来吧。”

“什么人做的？”柒问道。

“便是那偷了王上宫内浴火血莲的人，”青凤说，“浴火血莲事关重大，王上秘密命了许多人去追查，没想到还没等查出那人的藏身之处，那人竟带着已经开放的血莲出现在这里，造成这一片废墟。”

“浴火血莲，”柒的眼前突然浮现起白凝视着那朵莲花的样子，“为什么针对我们？”

“并不清楚，首领也没有明示，”青凤回答道，“可能是很久以前的过结吧，那时至少你我不在这里。”

“好了，你去吧。首领只叫了你一个人。”青凤停下了脚步，示意柒一人过去。

长长的走道直通尽端的石台，石台之上的主座上正坐着那位首领。

“柒，来了。”首领低沉的声音在这空旷的石室内显得格外响亮。

柒行礼后站定。

“这个人，杀了她。”

一张通缉令飞到柒的面前，那个熟悉的形象赫然印在其上。

“明日，我要见到她的头。”

三

“来了？你们比我想的要慢很多啊。”白闭着眼睛，躺在那张破旧的木床上，手里握紧了引爆器，那小木屋的周围铺满了炸药，只待按钮一按便会将这一切炸个灰飞烟灭。原计划并没有像预计的那样成功，于是，白才又做出这番打算。

“......”

感觉到气氛不对劲，白挣扎着坐了起来，待看清楚前来追杀的人后不由得一惊，“柒！”

柒走了进来，魔刀已然出鞘。

“呵，我早该猜到你是那个组织的人。”白捂着胸口猛咳了两声，放松了手里的引爆器，“也好，本来就是雇你来杀我的嘛，动手吧。”最后，又望着柒笑了笑。

魔刀的刃片一块块飞下，在白的周围旋转，锋利的刃片似乎随时就要刺下，将包围圈内的人割成 碎片。

“飒！”

突然，旋转的刃片飞离了白，重组成那把锋利的刀。风微微吹拂进来，抚动着白的长发。

“......”白张开眼睛，惊讶地向柒看去。

两人对望，相视无语。

“呵！”白猛地笑出了声，“为什么不动手？”

“你说我应该有自己的判断和选择，”柒回答说，“而现在，我不想动手。”

“唉，这么看来，我算是成功了？”白笑道，“不过，你还是杀了我吧，我现在也活不了多久的。——咳咳咳......”一口鲜血喷出，在那灰土地上绽开一朵莲花。

“你雇我杀你是在两天后，”柒转身面向门口，不再看白，“现在还不到时候。”

“柒，等等，”白艰难地站起来，向前走了两步，“你不杀我，你的首领就会舍弃你。你要明白，你在玄武国不能站在他们的对立面上，不能得罪他们。”

“我是玄武国的首席暗影刺客，代号，柒，”柒迈步朝外走去，“我从不害怕得罪任何人。”

“你怎......”望着站在飞鹰背上远去的柒，白竟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他。当初的他坚定地执行所谓刺客守则，现在的他坚持不杀自己，白发现这个少年最大的特点就是“固执”，他认定的事就再难改变。

“早知道会是这样，我何必说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引他？”白愤恨地骂了自己一句，“我这是又害了一个人……”

四

石室空空荡荡，还是只有首领和柒两人，那四周幽蓝的火光忽闪忽闪的，就像是首领那双冷漠的盯着柒的双手的眼睛。“任务完成了？”首领问道，“那个女人的头呢？”

“任务，”柒顿了顿，“没有完成。”

“哦？呵！是么？”首领似乎是在笑，但那笑里挟裹着愤怒，“这可不像我的首席刺客说出的话啊！难不成你也学会开玩笑了？”

“我没有杀她。”柒回答道。

“为什么？！”首领愤怒的质问声震彻整个石室。

“她帮过我，所以我不杀她。”柒并不为所动。

“哼！好~你不杀她！你可还记得我教过你什么？”首领平静下来，“那么，你这是在违抗我的命令了？”

“......”

“你下去吧。”良久，首领开口道。

“是。”柒依旧行礼离去。

“主人，您看，怎么办？”使者突然出现，望向远去的柒的背影。

“强大的兵器，不该有自己的思想，强大的刺客，不该有令人懦弱的感情，”首领右手扶额，“已有异心，不可久留。”

“你居然敢违抗首领的命令，”青凤突然从拐角处走出来，“柒，你当真觉得自己无敌了吗？”

“......”柒站定，抬眼看向青凤，“我记得首领曾经说过，单人议事时，不可偷听。”

“王上已经公开浴火血莲被盗事件，首领也会向玄武国境内所有人发布悬赏通缉令，那女子定然是要死的。”青凤继续说道，“这次，你又何必留她一命，反倒给自己招来麻烦。”

“我，该有自己的判断和选择。”柒回答道，转身离去。

“柒，也许不久以后我们就是敌人了。”青凤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