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黑色灯塔：碰巧12

赵鹏看出李旭尧的口是心非，一句玩笑话带过。

讲真李旭尧还是挺期待的，如果以后是乔雅来送出庭通知书，便意味着他和这女孩可以有更多的接触吧？胸腔某个位置敲个不停，他本不信一见倾心这种事，直到自己栽在什么人手上。

“东西我送到了，我先走了！”

“嗯嗯！”

“那出庭见咯！”

“法庭见。”

送走赵鹏，李旭尧这时候脑子里有两种不和谐的声音在吵架，又或者说有两副对比强烈的画面在撕扯。

一个是：离开热泉村那天，栓宝问哥哥姐姐以后还会不会来看他？乔雅想了想，把自己的名字和号码很认真地写在纸上，郑重其事地交给栓宝，并告诉他以后有任何事都可以拨打这个号码找姐姐。

李旭尧清楚地看到乔雅把名字写成了乔诺，当时她抱歉笑说是写字太快笔误了，可名字这样带有独特个人符号的标志真的会因为写字速度过快而写成另一个字吗？

风雅的“雅”，诺言的“诺”，这分明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字，音不同，意不同，连形都不同。

另一个是：从葭南派出所出来，他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乔雅的查案思路确实有可取之处，但没有他夸得那么厉害。从叶姝的穿着爱好和热泉村环境判断叶姝是被拐卖的，由此想到去派出所查找登记的失踪人口，这个推理过程并不复杂，也并不难。

换言之，稍有些逻辑常识的人都可以推得出。

他之所以夸她，绝大部分是出于欣赏，这种欣赏是有私心的。

举一个浅显的例子，一个老板愿意给员工提供发展和晋升的机会，难道看中的仅仅是该员工的资质吗？公司那么大，人才那么多，为何非得是那个人？就像最近刷屏的浙大孟羽童，被董明珠钦定为接班人，她年纪轻轻、经验浅薄，比她优秀的一大把，可董明珠为什么就看中了她？因为她有无可代替的价值吗？

还真有，有个网友评论倒挺合理，至少是存在一定可能性的：这哪里是引进人才培养计划，这分明就是给儿子找贤内助来了！儿子当律师解不了她的班，她就培养儿媳妇，还促进一桩姻缘，简直金玉良缘！

但凡是人都有私心，哪怕是在法庭上看起来冷若冰霜的李旭尧。

而当时乔雅的回答是：我厉害吧？我高中时写过推理小说，还帮警察叔叔破过案呢！

这种开心不是装的，不事张扬，而是自然流露。

李旭尧好像有点看不懂乔雅了，可能就像歌里唱得那样：女孩心思你别猜……

于是心里甜蜜又忧愁。说不上来是在忧愁什么，就是隐约有种预感，预感有些事情不会像期望的样子发展下去。

可能干这行久了，与太多嫌疑犯打过交道，看过人世间腐朽与腥臭，遇过太多善变的嘴脸，听过太多浮夸的宣言，便很难真正相信身边人吧。

李旭尧自嘲一笑，但愿是自己多虑了。

很快又见到乔雅，她看上去神采奕奕的。

那是在王海杀害叶姝案第二次开庭的时候。

在葭南市中级人民法院的走廊上，乔雅笑着与他打招呼，并把手机给他。

李旭尧一时没反应过来，讷讷道：“这是？”

“我们与王桥梁的对话，那天把手机给栓宝玩，他无意间拍下的，镜头有点晃，但是画质和音质都还不错。”

见李旭尧不语，乔雅又道：“我知道这个也许不能成为呈堂证据，但至少可以作为诉讼策略，你说呢？”

李旭尧仍呆若木鸡，乔雅用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机暂时教给你保管，你若觉得有必要就拿出来，没必要的话等审理结束手机还

给我就好了。你想什么呢，跟你说好一会儿话都不吱声！”

李旭尧接过手机，说了声谢谢然后就径直走到公诉人的位子，看上去没有任何情绪。

乔诺心说，嚯，这高冷脾气说来就来，拽得跟个二百五似的！

其实李旭尧这样，只是因为刚刚在走廊上，被告王海辩护人陈文彬律师的那个笑，陈文彬说祝他好运。那个笑意味不明 ，是自负、傲慢，抑或是蔑视？

呵，陈文彬哪里来的自信可以帮王海脱罪甚至减轻刑罚呢，仅仅因为他周末也去了一趟热河村么？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罢了。而这场心理上的博弈才刚刚开始，谁是螳螂，谁是黄雀，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案件相关工作人员都陆陆续续到了。

审判长杨博青在控辩双方举证质证之前，问了王海一个问题：

“第一次开庭时，你说你不认识被害人叶姝，可检方进一步调查之后，你却更改口供称被害人是你嫂子。检方事后在你生活的热泉村里也找到了被害人的生活痕迹，那么你之前为什么要撒谎？”

王海忸怩不安道：“当时晚上很暗，路灯也闪得厉害，我没有看清楚，当我冷静下来才发现是我嫂子，之后我非常痛苦后悔，不愿承认这个事实。”

杨博青继续：“下面请辩护人出示新的证据。”

陈文彬的第一张牌是那份心理鉴定报告，那么他的底牌会是什么？他到底在热泉村掌握了多少有利于王海的证据？李旭尧目光如炬，直直向对面射去。

李旭尧的眼神很有压迫感，但陈文彬轻飘飘地拿出一份资料，连余光都没给出去。陈文斌注视着杨博青，一字一顿：

“在我手上是心理专家的鉴定报告，报告上明确显示被告人王海长期患有严重的抑郁症，并且具有如焦虑、生活被动、回避社交、睡眠障碍、注意力障碍、空间知觉以及思维灵活性下降等显著特征。同时，自我评价过低，伴有严重的被害妄想倾向，这份报告相当明确地表明，被告人在行凶的过程中严重缺乏正常人应有的认知和判定以及限制其自身行为的能力，所以他并不属于主观故意要取人性命，而是过失杀人。”

“我反对！”

杨博青：公诉人请陈述。

李旭尧：被告人辩护律师，我需要提醒你一下，在第一次庭审的时候，法庭之所以支持被告人王海做精神鉴定，是基于他之前在找工作的过程当中屡受歧视，有可能造成不可逆转的精神问题。而在我之前讯问王海的过程当中，他自己亲口承认了他到葭南来的目的不是为了找工作，也就是说，现在这份精神鉴定报告已经缺少了最基本的存在依据。

陈文彬：我同意公诉人所说的，无论出于何种原因，被告人王海确实患有严重的被害妄想症，这足以说明一切问题。

李旭尧：被告辩护律师，被害告人王海已经亲口承认了他来到葭南真正目的是找到他自己的嫂子叶姝……

陈文彬：反对，两位证人证言都分别表明被害人在热泉村的生活是非常幸福的，我选取了其中几段来给大家读一下……

李旭尧：谢谢被告人辩护律师刚刚说了这么多，你的陈述帮我解开了一直在我心中的困扰。审判长，接下来我说的话可能一开始有些跑题，但请您允许我把话说完，因为这关系到整个案件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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