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祭子

纱帐被人一撩，是子衍走了进来，他一进门，目光急急向床上寻去，在接触到空荡的床铺时有一瞬间的怔忪，随即便看到赵时蜷在窗口，抬头愣愣地望着他。

子衍眼中无措一闪而过，最后终于化为了一片了无生气的平静。

他颔首，道：“你都听见了？”

赵时仿佛被子衍冷静的问句注入了力气，从地上跳起来，扳住子衍双肩。他很想大声地，气势十足地咆哮出来，但声音一出口，竟是微微带着颤抖。

“那两个人……是谁？他们说的祭典什么的，是骗人的吧……”他哆嗦着嘴唇，到最后话音里尽是哀求的哭音，“你想把我锁在这竹舍里，可以，你要还是不放心，把我两条腿打断，叫我下不了床，甚至叫我一辈子出不了门，都可以，可是……”

“可是我要你，在这里啊……”

子衍没有掰开他的手，只是偏过头，似乎很有耐心地解释道：“这是我的命。”

赵时茫茫然松开手，子衍的声音似乎从邈远处飘来，在他耳边萦绕不散，他却怎么也听不懂。

“正如你所见，我并非人族。同今日那两人一样，我们是青丘狐族。

“青丘数百妖族，狐族为首，因妖族逆天而行，天罚难逃，唯一的办法，是每百年挑选一个祭子，替青丘无数妖族，承受天罚。而狐族身为百妖之首，即便不论责任，也只有我们，能承受这无数层天劫之力。”

“赵时，我就是这一任的……祭子……”

赵时几乎不敢问了，“祭子的结果是？”

“必、死、无、疑。”

子衍一字一句叹道，但他语气里没有什么不满的意味，显然是早已接受了自己的结局。

“所以他们就要你去送死？”赵时眼中不知不觉血丝蔓延，“他们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自己的天劫，却要你一人来担！”

低低地咆哮着，赵时拉起子衍的手，“子衍，我们不去管他们生死了好不好？去他妈的祭祀，那又关我们何事？我可以带你去我们的城市里，我们俩一起，那祭祀，就叫他们头痛去吧！”

“子衍，好不好？”

好不好。

好不好。

子衍，算我求你了，答应我，好不好。

你会死的啊，会死的啊……

死了，你可就再也听不见竹音，闻不到竹香了，就再也住不了你的竹舍了啊……

子衍，你死了，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啊……

……

被甩开的时候，赵时还是一脸反应不过来的茫然。

之前赵时和子衍相处这么久，还从未发现子衍显出什么明显的情绪，大部分时候都是置身事外的冷漠，就算是关心担忧的神色，也是掩在冷淡表情下，在眼中将露未露。

子衍眼中的怒意几乎要透出来，他拂开赵时的手，冷喝一声：“你懂什么？被选中成为祭子，可是天意啊……”

他脸上神色几乎可以算得上虔诚和向往了。“族中向来带我不薄，若是子衍这一条命献出去，能换来百年太平，何乐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