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遇红薇

窗棂大开，窗外薄雾氤氲，月亮踽踽独行。

楚天佑玉立于窗前，轻捋鬓角发丝，一阵风来，他的发梢随着微风飞扬：“既然如此，咱们应速去郡守府表明身份，颁布诏令。”

“公子，我担心勾奴会阳奉阴违，与屠龙会勾结，使楚国陷于内乱，屠龙会阴险狡诈，不得不防啊。”

赵羽在他身后立定，看着眼前肩若削成的公子，想起密函上的内容，心里难免担忧。

楚国已经经历过一次动荡，他陪他家公子忍辱负重十五年，才得以一朝祭典除奸，匡正社稷，后公子励精图治，才得以中兴家国，可如今边关不宁，余孽未除，若是稍有行差踏错...

楚天佑转身，唇角微扬，伸手轻拍他的肩头，他的手掌温和，似在抚平他的忧虑，“屠龙会阴狠毒辣，我也算是领教过，”他款语温言，“小羽，此事你不必过于忧心，屠龙会与勾奴暗通款曲，无非就是欲借兵谋反，只可惜...”踱至木凳前，撩袍而坐，也示意他坐下，“屠龙会手中又有多少筹码与之交换呢？”

赵羽亦随之坐到圆桌旁，他看着他胸有成竹、舍我其谁的模样，便知自家公子定是有了筹谋，他微微颔首，并提壶为楚天佑斟满一盏茶水。

茶香袅袅，氤氲在微凉的晚风中，楚天佑接过茶盏，置于唇前，轻啜一口，“至于这通商一事，倒是有利于发展商品经济，利国利民，此事需交由市舶司详拟。还有，小羽你虽已回朝，但也应留有精锐军队戍守关内，以备不时之需。”

“是，公子。”

也就一盏茶的功夫，赵羽仰首看向窗外，氤氲雾气中一轮明月似拢着轻纱高挂枝头，四周万籁俱静，复又看向眼前轻敲折扇的公子，继而起身开口道：“公子，想必您也累了，暂且先去休息，待东方吐白，我便随公子前往郡守府。”

楚天佑颔首，目送赵羽离开。

翌日，楚天佑在正堂桌上留了一封书信便同赵羽出门，待他与赵羽从郡守府驭马归来时，天已黄昏，星月浅露。

初看落日沉波红，素月欲升天敛容。

二人驾驭马匹，路过横在江上的石桥，马匹的步伐渐渐放缓，赵羽极目远眺，见远方人头攒动，青石街道的两侧，皆是林立的店肆，夕阳余晖淡淡地洒在飞阁楼檐之上，为繁盛的高阳晚景在添几分朦胧与诗意。

“公子，前方便是街市，再行五里，便到春明阁了。”赵羽坐于马鞍上，手持缰绳，转首身侧随着骏马小跑在马背上一起一落的楚天佑。

“嗯，街市人山人海，咱们还是下马步行吧”说着，楚天佑已翻身下马，身姿潇洒俊逸。

赵羽亦随之下马，紧随其后。

行人如织灯如豆，枝上黄昏不续愁。赵羽随公子置身市中，耳畔人声鼎沸，目光所及之处，火树银花，人头攒动，到处皆洋溢着盛世的气息，他不觉间扬起了唇角，眼前的繁华与边关的荒凉有着天壤之别。

忽然，前方一阵喧嚷，马蹄踢踢踏踏疾驰的声响也渐渐清晰，赵羽寻声望去，只见马背上坐着一名以黑檀发簪束发的蒙面男子，正扬着鞭子策马疾行，四周的行人被吓得东奔西躲慌忙逃窜。

赵羽眉目紧蹙，心声不满，正欲上前阻止，忽听马匹嘶鸣又听一声尖叫，一名红衣女子似被行人推出，将欲跌到疾驰的马蹄前。

楚天佑迅即侧首示意：“赵羽！”

他话音未落，赵羽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闪到那名红衣女子身侧，拦腰扶住她，又迅速转身，扶她一同躲过飞奔而去的骏马，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我朝已明令禁止马匹疾行于市，此人竟敢目无章法！”赵羽怒瞪坐于马上扬尘而去的背影，又连忙放开怀中略有战栗的女子，毕竟男女之间授受不亲。

待那女子站稳后，赵羽拱手：“姑娘，方才事急从权，若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面前的红衣女子有些惊魂甫定，她慌忙整理发髻衣饰，半晌后，才屈膝回礼：“奴家多谢公子相救，不知公子名讳，日后定当报答。”

“姑娘不必多礼，赵某只是举手之劳。”

余光忽然瞥见楚天佑牵着马匹正款步走来，赵羽随即行至楚天佑身侧，接过缰绳，略略俯首。

“公子。”

红衣女子的目光随之落到楚天佑的身上，她目光微闪，登时福身行礼：“敢问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赵羽看了看笑而不语的天佑，才回道：“这是我家公子，姑娘称他为楚公子便可。”

“楚公子，赵公子，奴家出身卑贱，九岁时便被卖为青楼歌女，公子称奴家为红薇即可，”红薇微微侧首看向天佑，笑容明艳，如绽放的天竺葵，“若公子不嫌弃，奴家愿登台为两位公子献歌一曲，以表敬意。”

此人原来是青楼女子，赵羽略有意外，面对她的盛情相邀，他正有些不知所措地寻找托辞。

正在这时，耳边忽然响起自家公子的朗朗声音：“红薇姑娘盛情相邀，原不应辞，只是天色不早，家中亲人期盼我等早些归来，怕是要辜负姑娘的一番美意了。”

赵羽暗暗松了一口气，见自家公子轻摇折扇，噙着优雅温和的笑。

红薇姑娘看上去有些失落，她垂下眼帘，从袖中掏出一个拳头大小似包裹物什的皮子，将其打开，一枚紫色香囊展现眼前。

她双手捧予赵羽：“公子着急赶路，奴家便不强留，若他日需要奴家想帮，可以此物为凭。”

眼前的刺绣香囊流苏摇曳、小巧精致，闻之芬芳馥郁，提神醒脑，赵羽踌躇犹豫之际却察觉公子剑眉微蹙，面容有些憔悴，看起来似有不适。

这引起了他的警觉，赵羽随即拱手道：“姑娘随身之物在下不便收取，若是有缘，他日定能相逢，我家公子还着急赶路，恕不奉陪了。”

红薇闻言细眉微动，眸中掠过一抹不知名的神色，将香囊慢慢重新包好，放回袖中，再次福身，“既然如此，那奴家恭送二位公子，后会有期。”

“告辞。”

赵羽随在楚天佑身后，两人一同转身离去。

行至几步，回首见方才的红薇姑娘已经远去，赵羽靠近他耳边轻声问道：“公子，您可是有些不适？”

楚天佑莞尔一笑，看向他：“无妨，或许...只是那香囊的气味有些刺鼻。”他笑意深了些，“咱们加快脚步，尽快赶回春明阁。”

看着自家公子依旧明亮清透的双目，赵羽并未并未多言，他知道公子这几天应是夜里操劳国事，加上今日奔波定是有些劳累。

送还马匹，踏着夜色走向春明阁，天空已是繁星密布。

“天佑哥~赵羽哥~”一声婉转悠扬带着几分欣喜的呼喊打断了赵羽纷乱的思绪，他抬眸远看，原来是珊珊姑娘，她正一路小跑匆匆赶来。

他忽觉自家公子的步伐明显加快，在离珊珊姑娘相距尺余的地方站定，他二人四目相对，白珊珊眸光盈盈，瞳孔中只有自家公子的影子，赵羽看得分明，她眼中，皆是对自家公子脉脉的情意。

看着二人目成心许的模样，又想到昨晚二人相拥而吻，赵羽不由得暗自欣慰。想必有珊珊在，他家公子总不至于高寒不胜，于万人之巅孤寂寥落。

“珊珊——“

“徒弟！”

楚天佑正欲开口时，一声嘹亮的大喊将此刻的温馨打得支离破碎，赵羽闻声抬首，来人正是丁五味。

那人晃着羽毛扇，迈着他所谓的官老爷的步伐走到三人身前，脸上写满了得意：“徒弟呀，你和石头脑袋这一天去哪里游山玩水去啦？瞧瞧我丁大御师，”

他得意洋洋地拍了拍身前的布袋，“今天我去悬壶济世，得了五千两银，当然啦，本丁大御师医者仁心，又分了两千两银给了那些无钱医病的妇孺老人,”他双眉一挑，“怎么样啊，各位?”

楚天佑手持折扇轻轻点了点五味的胸膛：“哈哈哈哈哈哈......是啊，国主果然没有看错人，五味师傅行医救人，妙手回春，真真是菩萨心肠哪。”

赵羽与白珊珊亦抿唇含笑。

“好啦好啦，今天本御师心情愉悦，请各位去大食楼共进晚宴，走走走...”

话音未落，丁五味直接拉起楚天佑的衣袖，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最前面，楚天佑一怔，笑笑，倒也随着他去了。

赵羽无奈摇头轻笑，向着身旁的珊珊略微点头，跟在最后，耳朵里都是最前方之人的聒噪之声，白珊珊听着丁五味不停地炫耀着自己的“丰功伟绩”一边附和着，一边又忍俊不禁。

毕竟相处日久，大家早就习惯了丁五味的秉性，如今能也只能暗中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