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肉虎蹊

瓜娃子走的时候，踏的是小路，小巷外的路没有修缮，坑坑洼洼是老一辈一脚一脚在泥里，在祸草的堆里踏出来的。

瓜老汉倚在破朽的门上，从兜里抓出一撮胡乱的烟草，然后卷入泛黄的烟纸里，一叠一纳折的漫长。

他桌子上有张残缺的书纸，上面狗爬般的画着字，瓜老汉看了眼卷子看了眼远处，迷茫的想起了细细的往事，回忆带着丝血爬上了虹膜，压得瓜老汉喘不过气。

瓜娃子十岁时有很多想法，当小面的店长，每天给瓜老汉加两个蛋，当老师，等瓜老汉老了，就拿着戒尺追着他打手板心，还有当烟农，种不那么乱糟糟的烟草。

瓜娃子的书纸上从没有出现过当兵的想法，这是某天突然打脑阔的出现，他一瞬间觉得晕，好像小巷四邻都跟他作对似的。

巷口缺牙巴的狗崽子对着他呵呵呵呵的笑，然后眯着眼看他，像是要用眼睛把他踩扁一样。

瓜娃子先是待在黑暗中，他木木的搭着瓜老汉的话，脑袋里的词全是蹦出来应对老汉的，他不知道怎么提，才能绕来逃兵二字。

瓜娃子是瓜老汉的儿子，但不是逃兵的儿子。

瓜娃子走的时候，淅淅沥沥还带点泥，他意气的就像不曾吃穿用度过瓜老汉的一样，甚至忘记了百家奶灌大了他宽耸的肩膀。

瓜娃子体质壮的像头牛，征兵也顺利的紧，瓜娃子不是逃兵的儿子，自己也不是逃兵。

瓜老汉等瓜娃子等得久到他一锄一锄挖出了大陆，那些淅沥里会脏了裤脚的泥巴再也不会脏了当兵人的裤脚。

一锄一锄也杵出了小巷，街坊四邻终是将倚在朽木门口的瓜老汉看得顺眼，缺牙巴的狗崽子也趁着夜色将瓜老汉残缺的照片撕了下来，连着逃兵二字撕得碎碎的，然后一股脑丢给了路边食米的鸡。

狗崽子在浮得出血的夜晚，拉上了疲惫的小伙伴，然后用着一截断了头的粉笔一笔一划在那面贴满小广告的墙上，画着瓜老汉的肖像。

瓜老汉成了小巷里的大功臣。

最后一笔落完，七扭八扭写着瓜老汉的名字，粉笔短的陷入指尖，咯得指尖划过墙面的尖锐。

狗崽子花完了画，小伙伴也顺着墙留着哈喇子。

指甲的声音刮不醒小伙伴，狗崽子拍了拍手，然后一股脑抹在了小伙伴的脸上，许是捏够了，他也放任他睡去了，就这样坐在墙上，两个人酣睡得沉。

地板夜里冰凉，凉的狗崽子心脏疼，他拉过小伙伴的衣角，往自己的身子下垫，垫得好受了些，小伙伴还是没醒。

狗崽子动了动手指，将小伙伴拽过来，靠在自己身上，拉拉自己的衣服半掩半盖着小伙伴。

不重要的【狗崽子】:刘耀文，我这是怕你感冒，但是我警告你，哈喇子别流我身上。

狗崽子是王姐的儿子。

瓜老汉没有等来瓜娃子，久到后来小巷只记得瓜老汉没有结过婚，家里只有一口人。

零碎的小巷传来几句没有边际的人话，他们说，瓜娃子疯了，退役后，啥都没学到，也没做成事，只会叨叨说着。

切……切大西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