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驿道

瓜老汉长期坐在面馆背面屯屯的吸着烟筒，左眼有病，像是蒙上了一层霭，邻里的青年说，许是年轻时做了不好的事，才会烙下这样的毛病。

青年的妻子抱着娃娃，乐呵呵又有些嫌弃的说，若不你不管我们娘两了，老来也烙这个病。

小巷里的青年大多捕风捉影，老汉的故事就像院里的一撮新翻的泥土，陈旧得再翻一翻，便成了新土。

人人传，瓜老汉没媳妇。

至于是抛弃了还是没娶，他们不在乎，乐的只往坏处去猜就对了。

瓜老汉在老一辈的记忆里有一个儿子，儿子痴呆憨笨，三四岁了还不会说话，只懂得呀呀的要奶喝。

不重要的【邻里】:许是喝百家奶的原因，被昏了智。

瓜老汉自是没奶的，刚开始，他一家一家的要，弄得哺乳期的新媳妇又羞又躁，骂着哭着把他赶出门，说他变态。

后半夜里，听闻瓜老汉家有娃娃啼哭，哭声颤人，新媳妇听了也皱眉难受。

不重要的【邻里】:瓜老汉哪里弄来的笨幺儿哟?

凭空是变不出娃娃的，瓜老汉藤上结了瓜，活生生有了后。

不重要的【邻里】:会不会是偷来的哟?

也并非是邻里冷漠，只是，瓜老汉年轻时是个逃兵，征兵不久就簌簌逃回了小巷，他胆小，被炮火炸的吓破了胆，自此，在小巷便没了好名声。

娃娃的啼哭顺着一扇一扇半开的窗钻入新媳妇的耳中，新媳妇听不得这份聒噪，她喂饱了怀里的娃娃，然后用喝水的口盅装了泛黄的奶水让丈夫给瓜老汉送去。

瓜老汉有个瓜娃子，邻里都这么开玩笑。

瓜娃子喝百家奶喝到了三岁，小巷总会有新媳妇，瓜老汉也一家一家挨着要，吃了闭门羹，也不生气，等到瓜娃子会走路，含糊的温吐着喝奶二字，新媳妇也不忍拒了他。

瓜娃子陪瓜老汉长到十七八岁，瓜娃子被贴满广告的墙给黏住了，墙和周边沟壑的老树一般老旧，劈裂的缝隙生长出无数的碎缝，然后用饭粒粘着一张又一张残缺的广告。

那里大多是不堪入目的各色广告，鲜活的和各色的人一样，墙上有一张黏上很多年的残缺照片，瓜娃子一眼便看出，那是瓜老汉。

瓜老汉是逃兵，这句话在瓜娃子的脑海里嗡嗡的，他翻了翻沉重的眼皮，眼睛留不得一丝的褶皱。

有些重要的【瓜娃子】:老汉，我要去当兵。

瓜老汉蹲在破旧的家门口，猛的吸了口浓呛的烟草，然后吐了个烟圈，终是放了瓜娃子的道。

有些重要的【瓜娃子】:老汉，我真的要走咯。

不重要的【瓜老汉】:老子不在乎。

瓜老汉将头靠在家门口，门朽得用不得力，他的支撑点是滚烫的地，地上有泥，瓜老汉的裤子比地还脏，像是滚过泥塘一般，他抬眼，日头太辣，辣得他满身的无所谓。

瓜娃子上了征兵的道，浓墨重彩的山城扑来阵阵热浪。

不重要的【瓜老汉】:世道道路千千条，你却唯独选了破碎的那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