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正当桑员外家鸡飞狗跳、一地鸡毛时，新任的桑阳县县令来访。据说这个新县令出身京城名门，桑员外不敢怠慢，拖着病躯，拉上还没好利索的儿子，一起到客厅会客。

当桑骆扶着父亲到客厅，看到新任县令的身形时，心跳一顿。

新县令正在看墙上的字画，听到动静转过身来，桑骆愣住，不由握紧了双手。桑员外以为儿子紧张，拍拍儿子的手以示安慰。

新县令看着父子二人笑道：“桑员外、阿骆！”

桑骆强作镇定，松开父亲，冲明显成熟了不少也白皙了不少的苏慕行了一个揖礼：“拜见苏县令！”

桑员外有些诧异，但也随儿子行了一礼：“拜见苏县令！”

苏慕忙扶起父子俩：“不必那么见外，快请起！”

三人落座后，桑员外问儿子：“这位是不是你以前信中提及的那位苏公子，帮你找房子找差事的那位苏公子？”

桑骆点点头：“正是。”

桑员外忙谢过苏慕，谢他曾经对自家儿子的照顾。

桑骆心道，你若知道他到底怎么照顾你儿子的，恐怕会想打死他。

接下来，苏慕同桑员外聊了一些闲话，桑骆在旁边陪坐，如坐针毡。桑骆不知苏慕怎么就跑到桑阳这个小地方来了，还到他家里来，他想干嘛？

正当桑骆在走神时，突然听到父亲唤自己：“骆儿，骆儿！”桑骆回过神，看向父亲，桑员外很抱歉地对苏慕说：“让苏大人见笑了，骆儿最近生了场病，精神不太好。”然后桑员外又对桑骆道：“苏大人听说你在县学任职，想去你的书房看看。”

桑骆正好也想问苏慕到底想干嘛，遂起身引苏慕前去。

管家找桑员外汇报事情，桑员外告个歉随管家去前院。

领着苏慕进了书房，桑骆打开窗户，请苏慕落座，小石头过来沏茶。

苏慕端起茶盏，闻了一口茶香：“嗯，还是那个味道。”

桑骆没有接话，问他：“你怎么到桑阳来了？以你们家的权势，你若中榜，不在京城，也会在一些富庶的州府任职。”

苏慕让小石头先出去，小石头没动，桑骆坐在书桌前也没说话，看着窗外，仿佛没听到。

苏慕无奈，轻笑一声，像拎小鸡仔一样，把小石头拎到了房外，苏慕守在房外的手下在小石头身上点了几下，小石头便不能动也不能吭了。

苏慕随手关上门，又关上窗，转过身来，看到桑骆还是那个姿势坐在那个位置，连神情都未变，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悲凉。苏慕的心为之一痛，上前紧紧抱住桑骆：“阿骆，我很想你，这三年多来，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桑骆仍没有说话，听着头顶苏慕的心跳，任苏慕抱了好一会儿，方慢慢拉开苏慕的手，往后挪挪椅子，离开他温暖的怀抱，垂下眼帘，平静地说道：“听说你成亲了，婚事是打小就定下的。现在孩子几个了？都几岁了？”

苏慕看不懂桑骆的情绪，拉过张椅子坐到桑骆对面，牵住他的手，“三个，一个两岁，一个一岁，都是儿子，还有一个半岁的女儿，所以父亲才放我出来。”

“你的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呀，贤惠、知书、达礼，是个贤内助。”苏慕想想妻子的一切，不得不承认，他的妻子除了不够漂亮，其他都很好。

桑骆抬起头，看着苏慕的眼睛：“你爱她吗？”

苏慕以为他终于弄明白了桑骆的反常，合着桑骆这是在吃醋？笑道：“我们那种人家，哪有什么爱不爱的，都是讲究门当户对，利益的结合。”

“都是？”

“差不多都是，夫妻恩爱的很少。”

桑骆叹了口气，抽回自己的手：“那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你不在乎你妻子的感受，有未婚妻时就在外掂花惹草，成亲后丢下妻儿不管，跑大老远去见旧情人。”

苏慕讪讪地笑了笑，摸摸鼻子：“我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成亲前在外面也就你一个，成亲后妻子的陪嫁我一个都没动，通房也没添，还是原来那两个，只是顺势抬了姨娘。在我们那种人家，我真的算是好男人了！”

桑骆闭上眼睛，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是啊，我们原本就生活在不同的圈子，对人对事的评判标准本就不同。对我来说天大的事，在你们眼里，也许都不算事。”

苏慕又把桑骆的手牵过来，问他：“阿骆，你到底想说什么？”

桑骆睁开眼睛，看着苏慕，“我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你能给我吗？”

苏慕哑然，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可以把能给你的都给你。我是真心喜欢你，心里只有你一个！呐，你看，你送我的小羊羔我还一直珍藏着，从不曾离身。”苏慕说着从袖袋里拿出那只木雕小白羊，展示给桑骆看。看着桑骆略显谅讶的样子，说道：“你也喜欢我对不对？不然为何三年了都不成亲。”

桑骆看着那只木雕小羊，不接他的话头，只抽回手，苦笑着对苏慕道：“我曾经有正常成亲生子、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机会，你把它毁了。我不怪你，只怪自己不够强大、不够警惕、识人不清。后来，我又重新获得了那种机会，虽然我已没有资格，但也正在努力去让自己有资格，正在努力实现目标，而你，不在我的计划内。苏县令，我家比较破小，就不留你吃饭了，您请回吧。”

“阿骆！”

桑骆起身去开门。手刚碰着门，又被苏慕从背后一把抱住，下巴搁在他颈窝，可怜兮兮地低声唉求：“阿骆！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桑骆闭了闭眼，三年前他那个问题有了明确的答案，三年前即便他放弃春闱，苏慕也不会放手，可是他还是要试一试，他还是想过正常人的生活。桑骆深吸一口气，用力开了房门：“你走吧！”

不想刚说完却听到院子里一声惊呼：“你们在干什么？”

桑骆睁眼看去，是父亲，还有母亲，母亲扶着父亲刚好走到这个院子的门口。桑骆整个人都僵了，苏慕也赶紧松开桑骆。

二老震惊地看着儿子和苏慕，桑员外指了指儿子，又指了指苏慕，“你们！你们！”然后双眼一翻，向后倒去。

“爹！”

“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