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辩（2）

不多时，会议室中又进来一位老师，那是一位年轻的男老师，看起来不过三十岁上下，顶着一个精致的大背头，着一身深棕色长风衣，身材高挑挺拔，一张白净而不失棱角的脸，可谓神采奕奕、风流倜傥，颇有民国才子徐志摩的风范。

沈慎蹭过这位老师的课，听闻是世界文学方向新来的讲师，去年刚才法国留学归来，算得上是海归精英一枚。

大概是刚来E大的缘故，这位男老师与方才的三位老师不怎么熟，进入会议室后，只向已经就坐的三位老师微微点了点头，便坐在了放有自己名牌的位置上——魏嵬。

紧随魏嵬之后，杜隽也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走进了会议室，他的脸上带着一如既往谦和温润的微笑，镜片之后的一双眼眸依然澄澈。只是当杜隽走进会议室的一瞬间，他明显能感受到会议室中老师和同学们脸上神色的不自然变化——标准的职业假笑中隐着深深的嘲讽。那澄澈的目光在那一刻闪过了一丝失落，但很快，杜隽便将那一缕失落掩盖了过去。

由于杜隽的位置在中间，坐在第一排的其他老师见杜隽到来，纷纷起身让位，同时躬身握手，以表示对一院之长的尊重。杜隽以同样的方式微微俯身，以谦逊的姿态回应着这些做作的，却又不可避免的仪式。

九点整，文院的老师们陆陆续续已经到齐，在杜隽的宣读之下，答辩环节便开始了。作为全场最高级别的光华杯项目，一院之长的指导项目，沈慎自然是被安排到了第一个。

坐在台下评审席中的杜隽心中是为沈慎感到些许担忧的——一方面是他自己在文院四面树敌的处境，另一方面则是沈慎作为一个外系学生的尴尬身份。

今日的沈慎与杜隽往常所见的沈慎所有不同，一改与自己独处时的拘谨与小心翼翼，此刻的沈慎一身白色衬衫，一条浅色牛仔裤，周身散发着稳健与自信，与往常她给杜隽留下的憨态、蠢萌的傻学生形象完全不同，那是一种知性的、伶俐的美。

短短十分钟的课题陈述，论述清晰，仪态自若，几乎令人寻不到漏洞——讲台上的沈慎是杜隽万万没有料到的。个人陈述结束，台下的杜隽暗暗点头微笑，默默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是老师提问环节。那位中年女老师率先发问：“沈慎同学，方才听了你这番激情四射的朗诵，我在情感上很受震撼啊。但是你作为一个生物系的学生，是否真的对文学的研究思路有所了解？是否有能力对一个文学问题进行深入的思考与研究呢？大学的文学系可不同于你们高中的语文课堂啊！”明显能够听出，女老师的“朗诵”一词带了些嘲讽的意味。

这位女老师很明显不是在针对沈慎的课题本身进行提问，而是在质疑沈慎这个人，这个莫名其妙被选中的生物系的人。

“学科交叉互融是未来的学术发展趋势，文学与科学的互通本身是在试图寻找一种可以操作的方式来弥合这个已被分科割裂得过于破碎的世界。我固然无法与科班出身的中文系同学相匹敌，但思维方式上的差异也许恰恰是杜老师课题所需要的地方。”

面对质疑，沈慎丝毫不慌，冷定地给出了自己的观念。

“你在报告里多次提及杜院长的易学观，那么请你来阐述一下你对这个观念的理解。”

魏嵬将提问拉回了正轨，针对报告本身向沈慎发问。杜隽的易学观对于沈慎而言可是再熟悉不过了，毕竟这半年的时间里，她将杜隽的论著早就看了不下三遍。魏嵬的问题，显然是想要给沈慎一个体现自我能力的机会，这个机会，沈慎自然是要牢牢抓住的！

面对沈慎充满条理性、学术性的回答，其余的老师纷纷投去了赞许的目光——她应该没有给杜老师丢人吧？沈慎悄咪咪向坐在最中间的杜隽看去，杜隽正静静凝视着自己，面带温润和煦的微笑，眼中似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