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

“在你心中，我很高冷吗？”杜隽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向沈慎问道。奶茶店中的灯光有些昏暗，沈慎看不清坐在对面的杜隽脸上的神色。

“老师，您知道您每次在讲台上挥斥方遒的时候，都在发光吗？您在我们心中是男神一般的存在，男神自然都是高冷的啊。”

杜隽看着对面的女孩一脸真诚与崇敬地望着自己，低头笑笑——男神？他大概只是她一个人心中的男神吧！他很清楚，在E大文院所有人心中，他不过是个自以为是的奇葩与小丑。

突然，杜隽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沈慎无意识地向那屏幕瞥了一眼，是中国移动发来的祝福短信——生日快乐。今天，居然是杜隽老师的生日吗！难怪下午的时候杜隽请自己来咖啡馆中，大概是不愿意让自己的生日过得太过冷清吧！

“老师，今天是您生日啊？”沈慎试探地问道。

杜隽轻叹：“又不是小孩子，早就不过生日了。”

若学校教师名录中的教师信息没错，这一次生日应是杜隽老师的四十岁生日，古语说，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无论如何，不惑之年的生日还是十分重要的。

“老师，您稍稍等等，我五分钟就回来。”

与那天早晨一模一样，又是没来得及回应，那小姑娘便急急地冲了出去，透过奶茶店的玻璃窗，杜隽看着那女孩穿着一身米色的呢子大衣，一双黑色的马丁靴在昏黄的路灯下一蹦一跳地跑远了，他看着她的大衣在夜风中随着跑动的步伐，扬起落下，落下扬起。

他承认，今天约沈慎来咖啡馆是有私心的——他不想一个人度过自己的四十岁生日。这种强烈的孤独感在他二三十岁的时候，还没有那么明显。然而，人到了四十这个关卡，尤其是身处一座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学校，孤身一人，孤立无援的自己，情感似乎变得愈发细腻脆弱了起来。

回首自己的前半生，他杜隽在学术界混得不差，甚至可以用春风得意来形容。有属于自己的学派，创办了属于自己的刊物，甚至在学界有一批自己的信徒。然而，他也深知这些东西的脆弱性，这几年，他风头正盛时，他身周的人似乎都是善良的，大家彼此之间相互吹捧，相互恭维，彼此获利，好不快哉。

然而，如果有一天，他倒下了，他厌倦了、疲惫了，那么真正认可他学派的人又有多少呢？只怕一个也不剩了。他一直很清醒，先前，以及此刻的追捧者，不过是渴求着自己能从他杜隽身上获得些利益罢了——通过蹭他的学派的热度，在他创办的刊物上发个文章；通过文章中对他的吹捧，获得他召开的学术会议的邀约。仅此而已。当他不能为这些人带来这些利益时，他们就会将他弃若蔽履。

而那个小姑娘始终是不一样的，她还没有踏入到这个圈子中来，她不知道“杜隽”这个名字能够给她未来的学术道路带来些什么，她只是单纯的喜欢，而他最欣赏的，就是她这种纯粹而傻傻的喜欢。

思绪纷乱之间，只见那小姑娘一手捧着一块插着一支小蜡烛的蛋糕，一手捧着一束向日葵向他走来。

“老师，祝您生日快乐！”沈慎将蛋糕端到杜隽面前。

“谢谢。”杜隽看着女孩冻得通红的小手与小脸，眼眶不禁有些湿润。

“老师，您许个愿望吧。”

“我没有什么心愿。”

“怎么会没有心愿呢？老师，人一年只有一次宝贵的许愿机会，您要好好珍惜呀。”沈慎将那束向日葵摆在杜隽身前的桌上，一脸期待。

“很宝贵呀？那我把这次许愿的机会让给你好了。”杜隽含着温柔的笑意看着眼前的女孩。

女孩莞尔一笑，俯身伏在蜡烛前，双手合十，闭上双眼，念到：“希望杜隽老师在未来的日子里一帆风顺，开开心心，早日登顶学术巅峰。”

烛光的掩映下，杜隽看着沈慎微闭的双眸，清秀的面容，心中最柔软之处不禁泛起阵阵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