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

【兜兜转转，朝花夕拾却已迟，欲言竟无词，恨相思，再不识——肖诺】

如果没有纪婧当年的背叛，我想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外企员工，有一个聪明美丽的妻子，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我的一生或许也就这样了。

顾若楠的出现，并不在我的意料中。第一眼见她，和记忆中的大家小姐没什么不同，若真有，就是她不似那些商家的小姐能说会道，甚至还有些内敛，低下头沉默的样子像极了精品店里的洋娃娃。

对她的印象不好也不坏，平时也没怎么说过话，我们就像是平行世界的两条线，从未想过会有什么交集。所以当她说出喜欢我的那番话时，内心是震惊大过怀疑的。

那番雨中的告白没有后续，因为她逃跑了，或许从那时起，我就在心底酝酿了一个恶毒的计划。利用顾若楠去报复纪婧，想想都很有趣，反正我与纪婧的矛盾根源不就是钱吗？这个想法在我参加完纪婧的订婚宴后彻底占据了我的理智，我冲进顾若楠家直接向她求婚，虽然有些不太顺利，但我最终还是赌赢了，她答应了结婚。带着报复纪婧的快意，我和顾若楠就这样成了夫妻。

从某方面来说，顾若楠一直都不太让我烦心。她从不过问我工作上的事情，除了我担任总经理一职时她为了帮我树立威信出席了一次股东大会，再没有来过公司。明明是她父亲的公司，她却这样放心地全盘交给了我。

她不聪明，也算不上多漂亮，身体总是爱生病。很多时候，我看见她时都是一副病殃殃的样子，不经常笑，但有时候喜欢说很多话。这样乏味的一个女人，我却和她一起生活了六年。

她的淡然一直是我最讨厌的地方，我和纪婧混在一起的那几年她一直都是知道的，她甚至当面见过我和纪婧接吻，却仍能面不改色的走过去。我时常在想，一开始说喜欢我的人不是她吗？为什么现在又摆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

但她也确实一直在努力做个好妻子，为了我读完博士后就在家里做了全职太太，为了我一个月才可能回去吃一顿晚饭去学了厨师，特意买了一个咖啡机每天早上现磨现煮咖啡。可也只有这些了，她做着一个普通妻子该做的事，不要求更多，也不再付出更多。我甚至想，她当初的那番告白是不是只是一时兴起，兴趣正浓时答应和我结了婚，现在，或许已经失去了兴趣。

令我惊异的是，她的人缘很好。我周围的人都很喜欢她，我妈，我的兄弟，公司的部下，每一个人都对她十分友好。季明朗曾经和我开玩笑，说这个世界或许只有你一个人不喜欢顾若楠，也只有你一个人舍得伤害她。

我不喜欢顾若楠？我想是这样的。从纪婧之后，我就再也不敢提爱这个字。爱这个东西，不是让人变软弱就是让人变得疯狂，这两样，我都不想要。但我从来没想过伤害她，而我也不知道，我的那些行为她是否会真的放在心上。如果真的在意，又怎么会毫无反应。

我得知顾若楠真正病情的时候，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就像是你一直放在身边的东西突然要离开你了，而且还不准备告诉你。很久之后我才懂得，那种失去的惶恐和挽留不住的无力感从何而来。

她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似乎死亡对她来说不是一个噩耗，而是一种解脱。她果真如以往一样体贴，知道自己没多少时间了，竟然和我提出了离婚。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先是震惊，如同当年听到她说喜欢我时一样。这六年来，我不断地做着不明目的试探，不断厌烦她的冷淡和乏味，却从来没想过离婚。我甚至想笑，当年说开始的是她，现在要结束的也是她，还是说，从头至尾，我都是她无聊生活的消遣。这种愤怒感冲击了我的全身，我咬着牙没有同意，连我自己都没有注意到，那句话下隐藏的惶恐与不安。

她没有与我争论，似乎是觉得无话可说，我只能挫败退场。在我和她的这一场局中，我似乎总是黯然离场的那一方。

很长一段日子我都没有再见她，我去了美国，希望从那里能找到延缓脑癌的办法，但那边十分明确地告诉我，脑癌这种病症，再怎样也不可能治好的。我终于放弃了治疗的希望，又回到了N市，突然很想见到她，她最后的生命里，我一分一秒都不想错过了。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爱上她了，但可以肯定的是，我不想她离开我，一点都不想。

唐绯的婚礼最终还是出了差错，她费尽心思地瞒着唐绯还是功亏一篑。我看着她哭着请求唐绯，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她一直是坚强的，虽然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却鲜少在人前流眼泪。我唯一见过她哭，是她父亲逝世那天，她看着父亲的遗体，眼泪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却紧闭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或许在她的世界里，只有她父亲和唐绯两个人。她会对唐绯笑，会为她哭，却只会用面无表情来对着我。

婚礼后她就住进了医院，整天坐在床上数着剩下的日子，我就在一旁陪着她。她还是会时不时提起离婚的事情，关于她的有关话题我通常都是充耳不闻，最后她也被磨得没了脾气，从排斥，拒绝，再到习惯我的存在。我们好像又回到了从前那般，不说爱，就相安无事。

那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样去公司开会，临走时心中突然不安起来，又回头看了她一眼，她竟然破天荒地对我笑了笑，在已经三天没和我说话后，这是她给我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回应。

下午处理完公司的事情后我直接驱车去了医院，早上的那种不安感还一直萦绕在心中。走进医院，脚步不知不觉在加快，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我突然很想立刻见到她。但在那个病房里，我只看到了满眼空洞的唐绯和在一旁安慰她的贺先生。

“她人呢？”

我问唐绯，声音里不自觉带了些颤意。

“她走了”

唐绯闭着眼没有看我，声音里满是哭过后的沙哑。

“走了？走去哪里了？”我提高嗓音开口问她，然后有些慌张的自语地向外走去“她能去哪里呢？回老宅吗？对，肯定是回老宅了。”

“你不用找了，我说她走了，她离开了这里，再也不会回来了，懂吗？”

唐绯突然拔高声音，厉声打断了我的自语，然后又捂着脸哭了。

我只觉得脚下一阵发软，整个人无力地瘫倒在地，疲惫感瞬间席卷全身。

“这是她留给你的东西，你把字签了吧。这或许，是她最后一个愿望了。”

唐绯甩给我一个文件，我缓缓打开，正是前几天被我丢了的离婚协议书，女方上是她熟悉的字体“顾若楠”

她给我留的最后一件东西，是要和我断绝所有关系的法律文件。我捏着签了字的那张纸，许久后，低着头笑了。

“你想离开我？摆脱我？你做梦，我不答应，顾若楠，我不会答应的。”

“肖诺，你爱顾若楠是不是？”

唐绯突然来到我面前，低下头来眼神有些阴鸷。

“我爱顾若楠？我不知道……”

我摇摇头，喃喃自语。

“我不知道你爱不爱她，我只知道，顾若楠爱你。”

“顾若楠爱我？”我突然笑了出来，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冷冷看向她“你怎么敢说她爱我？怎么敢……”

唐绯冷笑了一声，一字一顿道：

“我怎么不敢，我和她一起长大，没有人比我清楚她心里在想什么。她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你，因为自卑，她连一声喜欢都不敢告诉你。好不容易说出了口，却又不敢听到你的回答。她明知道你不爱他，却还是坚持嫁给你，她用了六年的时间去等你，等你回心转意，等你能够回头看她一眼。可你呢，你做了什么？”

“她那样坚强的一个人，当年那么多反对的声音都没能阻止她爱你。而你，肖诺，用了六年的时间终于让她彻底死了心，真是恭喜了，从今天起，你和顾若楠再也没有关系。你就一个人，孤独到老吧”

她冷冷说完，挽着贺先生慢慢离开了病房，我的世界彻底安静了下来。

“肖诺，我有没有告诉你，我喜欢你”

“肖先生，你不爱我”

“肖先生，我既然嫁给你，就是你的妻子了”

“肖先生，你明年会不会来看看我？”

“肖先生，你就这么厌烦我吗？”

“肖先生，我放你离开”

“肖先生，我不愿意”

顾若楠，你成功了，我的世界终于再也容纳不下别人了。

我的余生，终于，只有你，全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