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你不曾被辜负，因为你从未付出——顾若楠】

那天我是被谁从洗手间解救出来的我并不知道，再次醒来，是在老宅的房间。唐绯告诉我，她接到电话后直接去家里把我接走了，去时肖诺正要送我去医院。

我暗自庆幸着没有被肖诺送进医院，否则病情就要全暴露了，唐绯结婚前我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我想看她开开心心地嫁给贺先生。但这段时间我身体的反复终究让唐绯起了疑心，她想起了那个已经被我藏起来的体检报告，一直催着我去医院拿报告。每到这时，我只能借口婚礼事宜来分散她的注意力，好在因为准备婚礼，我大多时候的发病唐绯都不在。

一个月后，婚礼的大体流程已经敲定，为了防止唐绯看出来什么，正巧父亲的祭日又快到了，我借机搬回了肖诺的房子。

肖诺对我的回来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每天仍是很晚回家，大多时候都是在出差的路上或是酒吧的温柔乡里。我已经没精力去关注他这些事了，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唐绯的婚礼，这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愿望了。

11月7日，是父亲的祭日，离唐绯的婚礼还有28天。肖诺像往年一样请了假，陪我去墓园里拜祭父亲。

我将手中的白菊放在父亲墓前，心中顿时五味杂陈，父亲临终前的那句呢喃又浮现在脑海。

“小楠，无论如何，别委屈了自己”

这个男人，临死的那一刻还在为我考虑，可是父亲，我哪里还有选择的余地，再过一段时间，我会变得和你一样，没有知觉，没有呼吸，只能归入尘土。

空中不知何时飘起雪花来，带着些袭人的寒意，让我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肖诺见状有些不耐烦，脱下大衣披在了我身上。

“都三年了，你每次来都是这样，是想要告诉我你们父女的感情是有多深吗？”

我摇摇头，没有说话，我从来没有期望过他能够理解我，就像从来没有期望他会爱上我一样。

雪越来越大了，肖诺忍了一会儿还是把我从地上拽了起来，裹着他那件毛呢大衣将我抱进了车子。车子缓慢发动，我看着越来越远的墓地有些恍惚，转过头来看着他问：

“肖先生，你明年会不会来看看我呢？”

他自然不会知道我在说什么，眉梢微微皱了起来，有些厌烦道：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点，每天不知道在想什么，你的人生就只是活在胡思乱想中吗？……”

我偏过头靠着车窗闭上了眼，耳边只有雪花落在地面的颤鸣的声音，他那些剩下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失聪隔绝在耳外。

肖先生，你还是不会爱我，永远也不会。

又过了一个星期，贺先生打电话来邀请我一起去挑选唐绯的结婚戒指，我本想拒绝，却听到贺先生在电话那边道“顾小姐，我想只有你挑的戒指，才是她最喜欢的戒指。”

我换了身衣服准备出门，正好看见肖诺也要出门，走出电梯时他顺口问了一句去哪，我如实答了，他没再说话，径直去了停车场。我也没有注意，又向外走了几步去等车。

“上车，我送你过去。”

一辆黑色轿车突然停在我面前，车窗缓缓落下，里面竟是肖诺。

“什么？”我以为我听错了，求证似的问道

“上车，我顺路。”

他淡淡道，墨镜下的脸看不出什么表情。

我终于意识到他不是在开玩笑，答应了声上了副驾驶。虽然不知道他今天为何突然有兴趣做这件事，但有顺风车搭总是好的，现在长时间的站立和行走对我确实有些吃力。

到了目的地，他竟然停好车和我一起走了进去，我惊异地看着他，他看了我一眼淡淡道：“我要给客户挑一件饰品，顺便进来看看”

我嗯了一声，没再理他，直接去戒指区找到了贺先生。

“你来了，顾小姐”

我点点头，看向柜台中的戒指道“有选择了吗？”

“还没有，这毕竟是女孩子的东西，我不太了解，想等顾小姐你来了再做挑选。”

“她已经结婚了，贺先生。”

突然插进来一道声音，带着些不悦的色彩，我愣了一下向后看去，竟然是刚才才分开的肖诺，正提着个礼盒站在不远处。贺先生明显也愣住了，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抱歉，是我说错了，顾小姐确实已经不是单身了。”

肖诺冷哼一声，似乎对这个解释很不满意。其实说起这件事贺先生实在是很冤枉，作为圈子里以言行品德著称的绅士，他怎么可能会犯这种称呼上的错误，还不是因为唐绯的强烈要求，他才会改口叫我顾小姐。但这个问题明显不是重点，让我感到奇怪的是肖诺这些天的反常行为，实在是，莫名其妙。

不过我也懒得去思考这个问题了，我让店员把永恒的系列挑了出来，选了三个出来作为备用，贺先生看完后表示很难选，我又看了一会儿，最终选定了最先挑出的那颗，简单大方的样式，正是唐绯喜欢的款，其实吸引我的是它的名字，长久——长长久久，平平淡淡。

选定好后我去了前台付账，由我来挑选结婚戒指就必须由我来买单，这是我和贺先生做的约定。这对长久，是我最后送给唐绯的礼物。

从前台回来时我发现肖诺竟然还没离开，而是在和店员交涉着什么，看我回来突然走向我，拉起我的右手道“这个戒指太久了，我给你换个新的。”

我惊了一惊，急忙抽回了手，有些惶恐。

“不用了，我很喜欢它，不用换了”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

“只是个戒指，你那么宝贝它做什么？”

我握紧右手，苦笑了一声，有些悲哀地开口：“你忘了。这是我们的结婚戒指。”

他似乎愣住了，像是认真在回忆。

我在心底叹了口气，他果然是不记得了。当年我们结婚时他还只是个普通的实习生，后来是在父亲的扶持下才一步步坐上今天总裁的位置。那场婚礼基本上都是父亲操持的，他也没有插手关于用钱的所有事项，唯独这个结婚戒指，是他用自己的所有积蓄买的。我还记得交换戒指时他的神情，冷冷的眼神中透出些讽刺。还有那句：

“这是我自己买的，他们说，正适合你这种大小姐。”

时过境迁，他早已忘记当初买这枚戒指的用意是什么了，但我一直在手上戴了六年。这个戒指，是他真正意义上送给我的第一件东西。

“是啊，肖先生，结婚戒指是不能随便换的。”

一旁的贺先生也笑着劝了一句，肖诺终于用尽了耐心，把手中的新款戒指还回了柜台，冷冷道：

“随便你吧，反正我也无所谓”

说完冷着一张脸，转身离开了柜台。我无奈摇了摇头，正准备和贺先生说声再见，一转身却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耳边最后只有两句听不清楚的呼叫，我不知道是不是他。

“顾小姐……”

“顾若楠，若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