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章 第六幕 风萧萧兮

第三篇章 第六幕 风萧萧兮

朝仓陆再一次醒来之时，已经是第四天的清晨了。

跌跌撞撞地从床上爬起来，看着满身整齐缠绕的绷带，用拇指食指轻轻扯了扯，露出内部那涂满药剂的恐怖伤口。

那种惨不忍睹，就仿佛在地球表面撕开三条非洲大裂谷，又要添上几个吐鲁番盆地一般。说来也是奇怪，作为捷德奥特曼本身，其恢复能力理应是一流的——这回却不是这样。平日里就算受了再重的伤，只要一碗泡面，大睡一顿，浑身就连半点疲劳都不会剩下——直到他与盖格王交过手之后。

不，那完全不能算是交手，充其量也只是被虐杀。那几近凝固的声音障壁如同真正的固体——其实更接近那种无比粘滞的液体。在其中行走不亚于普通人在木工胶中尝试自由泳，那强大的破坏力更是摧毁着触碰到的一切。无论是光线攻击还是单纯的能量，在那片极度混乱的地区都会发生极大的偏折，不但打不中，还会激起那只怪物的愤怒，捷德奥特曼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尽管有所防备，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身上就多了三条从左肩贯向右髋的巨大伤口，还没等其中的脏器滑落出来，这位打前阵的奥特曼便陷入了昏迷。

伤口好了些，但内部还是在隐隐作痛。小心避开还在打地铺睡觉的佩嘉，扶着一旁的墙壁走出房间。红凯还在客厅的沙发上半躺着，吃着那块夹着鸡胸肉与培根的三明治。

“那位说你现在还不能下床，伤口会进一步开裂的，还是回去休息吧。”红凯出乎意料地镇定。尽管他也受了很重的伤，但还没到要休养很久的程度。

由于那条由盖格王的声音屏障挖出来的，直径数千米的壕沟，现在正成为无数变异巨大海洋生物登陆的战线。佐恩和泽塔，军械库和与之联合的RAB正忙着将它们赶回海洋的诸项事宜。尽管都是些二十米级别左右的变异生物，但却架不住那庞大的数量。稍有不慎，便会泛滥成灾。

“我不能就这样呆着——遇到事情不能...嘶——”名言说道一半便戛然而止，很显然，伤口的愈合程度很差，但还好没有撑开，“不行，我一定......”

“还是先把伤养好了再说吧，若是这个状态就去战斗的话没准连半分钟都没法变身吧？”

“就算是这样......”

“战斗这种东西就像攻略网络游戏一样，既然残血了就要及时恢复血量，这时候还想着去输出是绝对不可行的啊......”

“可除了我们奥特战士之外难道还有人......不可能的吧？”

“那位可是答应了我们的请求——若是他亲自出手，想必情况会好得多吧？”

“哪位？”朝仓陆明显是没听懂红凯说的是什么云里雾里。

“是魏先生。”

“那也不行啊...尽管一开始就知道他并不是普通人类的说，但就让他一个人去未免......”朝仓陆皱了皱眉头，显然他最清楚那只怪兽的恐怖程度，“就算我们这些奥特战士一起上也未必能......”

“大概是...没问题的...吧......”且不说别的，红凯这种说话语气就很难让人信服。

“大概？”朝仓陆一脸的不可思议。

“至少也是十拿九稳的程度......”红凯还在这里打马虎眼，“不过，既然是我那位战友的全力推荐，那实力一定是一等一的——就连欧布之光也有这种感觉。”他掏出欧布圆环，神秘的光芒在其中流动，律动的节奏充满了欣欢。

“啊！”

一声突如其来的喊叫让客厅的二人视线齐刷刷地聚焦过去。是佩嘉，看来刚才已经把他吵醒了。

“小陆，魏先生都说了——你现在不能下床，必须要静养啊！快点回去！”

“哦...好吧......”小陆还是回屋躺下了。

“你究竟是何方神圣啊...是敌是友呢......”红凯看着桌上的纸条陷入了沉思。

【我出一趟差，这两天的饭团都在冰箱里，微波炉热5分钟就可以吃；冰箱上面有杯面，热水三分钟就可以吃了。】

下面附上了这样的一句：

【消灭黑暗的一大办法，就是巧妙利用黑暗之中的光明。】

听起来...很不妙啊......

很久没有认真地去购物了。四年之前，这样的习惯大概是一个月一次——若是有节假日就依次增加，即便在那段拮据的日子里也是如此。上回招待客人的那一次也只是买了一些减价的食材——他就是这样一个舍不得花钱的人。没办法，以前穷惯了，一块钱也要省下来花，现在着实是铺张不起来，即使是铺张一点，也架不住那大到恐怖的恩格尔系数——恩格尔系数高有时候不是因为穷，只是因为相当能吃罢了。

去精品店买了点水果：苹果养胃，这是必备的；榴莲，家慈的最爱，这个每回必买——尽管自己一向是受不太了那种味道；熟悉的超市买一些高粱饴之类的便宜糖果——倒不是为了图一个便宜，为了家人，他是一向不会省钱的，只是母亲喜欢吃这些。

尽管这些小糖果的生产厂家在这些年里换了一家又一家，但还是几十年前那熟悉的味道——无论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也好，这世纪一二十年代也罢，就算这三零年代已经到来，高粱饴还是高粱饴，最轻柔的味道反而不动如山。

就带这些东西回去吧。带多带少完全无所谓，只是带多了母亲便会略微埋怨，觉得自己又在给家里省钱，自己在外不好好吃饭——于是也不敢多买。购物用的米色布袋装好，离家近就是有好处。步行走上半个小时，他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走廊。一个老妇人从内打开屋门，丢出一袋垃圾，就要关上，听到这上楼的脚步声，忽而推开了门。惊喜的表情，仿佛她还是三十几岁的模样。

“大壮？是你吗？”

“嗯，嗯。”每次回到这里之时他都是这个普普通通的反应，不是矫揉造作的，演出来的假孝——而是发自于真心。除了那三年，他一直都牵肠挂肚着家里的事情。母亲，这个平凡的妇女在那段艰难的岁月里挑起了整个家庭的大梁，曾经的自己和弟弟一不注意就超过了她低矮的身躯。我们亏欠了她太多，是否回报得来......？

“妈，我回来了。”

“哎我天那大壮，瞅你那脸——油的糊的，是不是又没好好洗脸啊？我前一阵子给你那个洗面奶你是不是还没用呢？”

“哦......”他还是那样的尴尬。果然，无论到了什么时候，无论到了哪个年龄，无论是啯着奶嘴还是胡子拉碴，你妈永远是你妈——这点永远都不会变。

“嗯什么嗯...臭小子，瘦了吧——又在那里偷偷省钱了？”

“啊...没有，最近吃的还是不错的，最近把那几间屋子租出去了，也算是一笔收入——能来一笔是一笔......”

“臭小子有出息了哈——知道回来了还。”

“啊啊......”他支支吾吾着。到了老妈面前，他还是一个孩子——当年那个偷偷在被窝里码小说被那双细手掀开被子的孩子。一如当年一样，面对妈妈，不善言辞。

“得了，你赶紧坐一边儿去，菜还有一些——妈个你再亮一手儿。”说着就要往厨房走。

“哎——妈，你歇着先，我最近学两道菜，等会儿让你尝尝哈......”他赶忙拦住。妈心脏不好，脆弱的小身子骨已经受不住劳累，三年前的那一次她被吓得不轻，也是进来才算勉强缓过来。

“小兔崽子一晃都长大了，比妈做的饭好吃多了，”她一声轻叹，“你啊妈倒是能放心了，你小弟...唉......”

“病还是没完全好......”

“其实我已经很知足了...没有像你大舅爷老舅爷年轻那样，你这个当大哥的尽力了，妈也知足了......”

“妈你这个指定放心就好了...二宝我是绝对不带亏着的，他的漫画最近也弄得不错，我一直和读者推荐来着，这点也不用担心了。”

“妈放心，妈放心，你小子都三十了，啥时候去找个女朋友回来啊？”

“妈……”

“妈不是担心你这一直单着不好么...前一阵找算命的又给你算了一下......”

吃过饭，聊了一会儿天儿，又是和往常一样的告别。他不会告诉母亲自己此去有多么危险，儿行千里母担忧。

他掏出外衣兜里的怀表，按开盖子。下午一点，是时候出发了。

【铁锤敲击青色的彩虹】

【我将斩杀那白色的龙】

【那白色鳞片撒作星空】

【我们拥有着共同的神性】

【祝福吧 诅咒吧 欣欢吧 愤怒吧】

【凡人来插手圣战】

【天使与撒旦共同沉没海底】

【我们都是天地生的虫】

哼着奇怪的曲子，就在楼下的等车处转着圈子。他一向不在意在公共场合大声放歌。歌词略微诡异，但也很好听。倒不如说，这种歌最对他的胃口。顾不上全身上下的疼痛，顾不上嘴角流出的暗红血迹，现在的他只想唱歌。

想来，强者会聚集，又怎么会只因为这区区一道大菜上桌呢？

喂，地球的西式的全套套餐，前菜，汤，鱼料理，主菜，沙拉，甜品，饮料。盖格，呐——盖格哟——你会是关键的——那一道好味呢？

远处的尖音仿佛也要蔓延至此处。又像一种诡异的莫名的召唤。仿佛一只不可触的强大猛兽，发出奇特的气息吸引食客们的来临——气息，与美味的程度成正比。若是一个正常人，该怎么做？

避之不及。

那么一个饥饿的强者呢？

趋之若鹜。

为慷慨羽声......

啊，车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