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待定

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唐·王维《送别》

送走大夫后，庄主就一蹶不振起来。妇人心里介怀，总还是要给莫愁举办丧事。

既是客人，也是下人，太隆重不合适，随便扔去乱葬岗有辱门楣。

最后，妇人提议将莫愁的尸骨火化送去寺庙。也算送他早登极乐。

庄主听后大发雷霆：“你连个尸身都不给莫愁留吗？”

面对庄主的质问，妇人答道：“他如今无父无母，给他立了碑写什么？写你南宫盟主大名？让所有人知道你没照顾好故友之子？不要忘了，他就是我庄子里的一个下人！是全尸还是超度你选哪个？”

这就是人情冷暖。

若莫愁还醒着，也能明白妇人话里的意思。莫愁身份敏感，留下全尸后的准备只多不少，单就灵堂布置和慰问吊唁摆在那都是问题，何况还要立碑、守丧，按规矩来不合适，不按规矩又像是盟主背信弃义……

火化就方便很多，面子上也有光。

“我若真的留他全尸呢？”可以不要面子，但他总要保下莫愁全尸。

妇人气急，随手摔了一个花瓶。

因这一闹，庄主彻底听话，本来还有机会留下的全尸只能任凭他们火化。

果然，丧事都是做给活人看的。

为了让暗处的人措手不及，妇人很快便叫来人处理。这就像是她预谋已久的杀害一样。不过谁会怀疑她呢？世人都知道盟主夫人常丘淑韫闯荡武林从不轻易杀生，救下的人更是数不胜数，若说她会毒害一个小孩，有谁会信？

莫愁正是利用了她的名声，完成假死的计划。

假死很容易想到，但南宫苍玄佩服的却是莫愁的心思缜密，他太谨慎了，心细如发，步步为营。

一觉醒来，南宫苍玄就听下人们传莫愁去世的消息。

南宫苍玄抱着小胳膊托着脑袋，心想着要不要给自己加点戏。

只要不接近莫愁，他基本就不会惹来麻烦。

想到莫愁的心机，南宫苍玄多少有些警惕。留一个莫愁在身边，要怎么相处呢？

小孩儿是怎么对待哥哥的？

哥哥心思重，弟弟防备强。这注定他们不会成为兄弟。

交出后背的日子太过煎熬，完全相信一个人叫天真，最后得到的背叛叫报应。

南宫苍玄不记得前世他经历过什么，但可以想到，他信过，所以成了天真的傻瓜；他还痴心妄想，只是无端受伤罢了。

“南宫苍玄，你在想什么？”交出真心，怕是个天大的笑话！

换个姿势改在床上打滚，他真的好享受这样的日子。但，他现在是个孩子。

陷入沉思的南宫苍玄不曾察觉到常丘淑韫的到来。

前一刻一动不动趴在床上，下一刻就被人从上面捞起来抱在怀里。

温暖、心安，他只想赶快逃离，若是再被妇人这般宠着，他怕自己找死。

“苍玄，娘知道你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懂。不过啊，为娘的宝贝儿子不求顶天立地，平安顺遂足矣。大英雄是你爹的想法，不是娘的。这种事情上，你要听娘的，懂不懂？”

南宫苍玄无奈傻笑，小孩该有什么反应呢？

常丘淑韫见南宫苍玄笑了，伸手捏了捏他肉肉的脸颊。嘴中呢喃道：“莫愁是个可怜的孩子，那些人若是没有盯上你我倒有勇气保护他，只可惜……”

只可惜南宫苍玄是她的软肋，她绝对不会允许南宫苍玄受伤，何况只是对莫愁那一丁点的同情。

“所以苍玄，如果莫愁的计划成功了，你一定要好好对你的莫愁哥哥，万不可打他骂他。”

也许正是因为南宫苍玄还小，她才敢这么说。若是大了，听了指不定会眼红嫉妒。她说这些，是想给自己一番安慰。南宫苍玄也不知该鄙视她还是可怜她。

母子两人就这样一声不响，此刻的岁月格外清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