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书童

抱书童子无言话，笑阻迷情不解愁。——宋· 赵炅《缘识》

经过昨天晚上的刺杀，妇人对莫愁的针对又多了几分。

南宫苍玄不知莫愁来历，若不是私生子，该是什么令妇人忌惮的身份能让她一直抓着他错处不放。何况他还是个孩子，一个无所依靠的孩子。

“娘——”

“苍玄，这次你不能求情。”妇人是铁了心要赶走莫愁，尤其是多出了一夜的时间思考。

庄主无奈说不上话。相识多年，他还看不出夫人对莫愁这件事情上有多么上心就不是真的丈夫。

妇人甚至为了让南宫苍玄理解她的良苦用心，特意留下一家三口和跪在地上的莫愁——四人对峙。

“莫愁，你先说说你来到庄子之后苍玄身边都发生什么了吧。”妇人开口，给所有人一个台阶下。让庄主知道莫愁带来的祸害，让莫愁心无埋怨，也让苍玄心里有个赶走莫愁的印象。

“是，夫人。”莫愁开始回忆来到庄子后苍玄身边发生的所有事件。

不止是南宫苍玄无故落水。

在他到来的第一天，庄子里无故死了很多守卫，连妇人也被打伤；没过几日，妇人有了转醒的迹象，南宫苍玄又被下毒，还好妇人即使请来解毒丸，南宫苍玄活了下来；尔后，庄主练功走火入魔、前来讨教的侠士被人假冒、庄内发出去的消息不能顺利传到外界……南宫苍玄越听越离谱，敢情自己这个弱小的身躯已经经历九死一生了。可悲，最后还是没了。

莫愁每多说一件事，庄主的脸就会白上几分。脸色不好，就表示心情不好。矛盾之下，他只能选择放弃。

莫愁说完后，依旧低了头一动不动，仿佛挺过了水牢发一晚上烧的人不是他。

“莫愁，说说你的去留吧。”

莫愁沉默。他签了卖身契，一切都只听庄主说话吩咐。

妇人也并没有有意为难他。她心疼莫愁的遭遇，但她更在乎南宫苍玄的性命。若是对莫愁的追捕已经涉及到了苍玄，她是绝对不能忍让的。女子皆弱，为母则刚。

她曾经也是名门之后，一马一剑闯荡江湖，身后不知有多少男儿郎追着她的足迹走。遇见最好的人，那就赶快嫁了。成家后，她的凌厉锐气被消磨的差不多，直到今日，她才有了些许往日的英气豪姿。她已经习惯待在一个男人的身后了。

“好，夫君，你来说说对莫愁去留的看法。”

“这……”庄主面露为难之色，不过现在是绝对不能靠苍玄开口说话博夫人开心解决问题了，“夫人，莫愁在庄上尚且如此，去了外面怕是更加危险。”言外之意，他要留下莫愁。

南宫苍玄不禁觉得有趣，是怎样的一个少年能如此得庄主看中，话里话外都要放到眼皮子底下才放心。

“夫君，为了莫愁你真的连苍玄的性命都不顾了吗？他是你的亲儿子！”妇人大怒，这种情况还在为别人的小孩说话，任谁能接受得了？

“夫人，实在是故友临终所托，我怎能不忠不义？”

“我不是不喜欢莫愁，可是他的存在伤害到了苍玄，你告诉我让我因为什么留下他？”现在，她只有一个念头，赶走莫愁。打从她见到莫愁起，她就一直有这个想法。说不出缘由，就是内心深处的发声。这大概是女人的直觉吧。

“夫人，苍玄在这里。”眼见妇人发火，庄主连忙上前制止。要说他这武林盟主做得也憋屈，偏偏是个妻管严，怕老婆。

妇人闭眼深吸，内力在体内流转，南宫苍玄分明看到她周身的“气”。

这就是内力！

“娘——”南宫苍玄不是好奇心重的人，他对莫愁的身世没有太多的兴趣，但他很愿意让莫愁留下来，如果身边跟着一个有二心的人，他会毫不犹豫加以利用，总好过一个真的会傻傻的替他去死的人，“留下莫愁吧。莫愁聪颖，日后孩儿读书有他在身边跟着孩儿定可以赶超您口中的雨夜……”南宫苍玄不曾听说过这个姓氏，只是猜到大概的说法。反正他牙没长全发音本来就不准。

“苍玄，你不许替他求情！”果然是把心思放在赶走莫愁这件事情上，连南宫苍玄说话有理有据都没发现。

南宫苍玄一脸委屈，只差水汪汪的眼睛哭出眼泪来。他当然不会真的哭出来，不过装装样子还是有必要的。

“夫人，其实——莫愁有一计。”

知道叫夫人而不是庄主，识时务。

“好，若你法子可行，看在夫君和……苍玄求情的面子上我答应留你。”才发现苍玄说话的口吻！

“……夫人认为此计可行？”

妇人听后微眯双眼，她此刻恨不得把他一眼看穿。空气中是少有的沉默，或许莫愁的计策不够高明，但这该是一个六七岁孩子想出来的吗？莫说妇人不信，南宫苍玄也不能保证自己当初在这个年纪可以这么——诡诈。

“莫愁，若你要害苍玄，我该拿你怎么办？”

南宫苍玄挑眉，这个亲娘他实在要不起。

“夫人既有解毒丸，想来手里有大把毒药等着吃。莫愁求夫人赐药——”

很聪明，就是猜不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妇人最后也只是轻哼一声，抱起南宫苍玄扬长而去。临走前，南宫苍玄意味深长的看了莫愁一眼。现在想想，把这个人留下来，到底是福是祸？

“好好做你的书童，你的命我随时都可以取。”

他们不知，在他们都看不到的地方，莫愁露出一抹狭长的笑容。若此刻看到他阴鸷犀利的眼神，不知他们又会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