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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9

all祺:爱

此时节枝节横生,出了一桩所有人心碎的大事——严家大哥出使小勃律国归途为吐蕃劫杀,命殒流沙之地。

  尸骨未还,消息先传回长安。由来处变不惊的阿娘闻讯当即落泪,痛哭声冲天彻地,将他从后院吓了出来,见她倒在父亲怀中泣不成声,稳重的父亲亦是老泪纵横。

  兴庆宫那边,严妃娘娘亦哭了整整一昼夜,闭门不肯见圣人。

  他也想哭,却是哭不出,只痛得浑身骨骼尽碎,脑子嗡嗡发麻,独自在房里呆坐到了翌日天明,看着青灰色鱼皮的天光渐渐打开。

  贺峻霖也是第二天才听说,当即撇下手边商谈,直奔青阳侯府。

  婢子正敲他房门苦不得进,贺峻霖立在门外轻声唤,“二郎,我来了。”

  不一会儿,房门响动,裂开一条细缝。婢子感恩戴德看了贺峻霖一眼,贺峻霖教她准备好吃食搁在门口,不必知会打扰,婢子应声退下。

  他呆立在空荡荡的房中,灯台上蜡炬流尽已成死灰,轻悄脚步接近,贺峻霖的手从背后环上,抱住他,“一夜没睡?”

  “嗯,”他说,“睡不下。霖霖,你说,我阿兄他怎会死呢?”

  还未及开口安慰,严浩翔在等到他的霎那,终于潸然泪下。

  豆大泪珠砸在贺峻霖手背上,烫得他心一颤。

  憋了整整一日一夜,悲伤才随着泪水汹涌喷发,他像不知事的孩子一般蹲下来抱头痛哭。贺峻霖陪他一起蹲着,伸手圈起那比自己更宽厚一些的身躯。

  “人去如灯灭,”贺峻霖浅淡的声音萦绕在他耳边,“也许这样说显得很无情,我相信,时间会淡去绝多数悲伤。但眼下,你就痛痛快快在我身边哭吧。”

  人都说他清贵冷淡,严浩翔那时却觉得贺峻霖才是真正冷淡的那个人,连对生死也不屑一顾。

  “你会抛下我吗?”他不安问。

  贺峻霖回答:“你不要我了,我也就不会要你。”

  他松开防备的姿态,一把抱住贺峻霖,“不会的,我永远要你。”他哭得抽抽噎噎,突然开始和自己的腰带较劲,弄半天摘下个琥珀色方胜络子来,往贺峻霖手心里一塞。

  贺峻霖晓得里头装的他自小随身的黑玛瑙石,是其已故祖母裴老夫人所赠。老夫人生前最疼爱小孙儿,便尤其介意他的离散之命,又不知劫数究竟会应在天灾还是人祸上,遍寻了金银玉器桃符八卦镇压,上身皆跟他不久长,不是毁就是丢。老夫人听闻黑玛瑙石能延寿辟邪,使人重金寻得一块,黑质云丝,也不加以琢磨,打了络子来套上,使他随身携带。奇哉,从此竟是完完好好跟着小郎君,大家都说许是此物有神通。神不神通严浩翔倒不在意,祖母逝世以后,这便是老人家唯一遗赠之物,又这么些年跟他身边,是以宝贝得紧。

  “你这是把命送给了我呀,可我却没什么能回赠的。”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包泪,贺峻霖心疼得很,拿袖子给他蹭干净,又端来门外膳食,亲眼看他吃下。

  天塌地陷的一天,因为有贺峻霖在,虽然伤心却异常平稳地度过了。

  贺峻霖何须回赠,只消他在,严浩翔此生便不知何谓离散之苦。

  

  严家长兄三七之日,尸骨未寒,不曾归乡,而此时天子连下两道诏令。

  第一令,晋严妃为严贵妃;第二令,重议同昌长公主与严二郎婚约,允其热孝成婚。

  第一道诏令无可厚非。严妃育有三子,贤淑温良。后位虚悬多年,全赖严妃操持后宫,她劳苦功高却从不擅专自大,而今兄长又为国效死,于公于私,晋升贵妃实至名归。

  可这第二道诏令嘛,非议陡增,实因不妥之处过多。

  且不说同昌长公主那桩婚约只是当年先皇随手指点,如同戏言,没几人当真不说,同昌长公主前两年已指婚琅琊王氏,岂能毁约重来?

  再则,本朝驸马不得出仕,严家二郎才情横溢,他朝为官,前途无量,他日成就不下乃兄。何苦毁人青云路?

  最后一点,热孝百日内成婚,虽说弟不必为兄守孝,到底同胞一场,谁有心思在这关口大办喜事?

  满朝文武都怀疑圣人脑袋可能是被驴踢了。御史台近乎全员出动,轮番上阵死谏。圣人任尔东西南北风,尔等如何撒泼跳脚、吹须瞪眼,朕自巍然不动,就犟这儿了。

  有心人一打听下来,才知是三方达成一致,本就没有外臣置喙的地方。

  严妃已然位同中宫,宫墙之外母族昌荣,子弟英英如云,佼佼者当推其弟严二郎,引得圣人忌惮外戚势长,倘有一日威权比肩天家,而同昌长公主心仪严二郎,嚷嚷着不肯嫁王氏也不是一两天了;琅琊王氏门阀世家,对跋扈傲慢的皇家公主也看不大起,勤等着公主将事闹大,好借坡下驴;至于严家,老侍郎如今只余这么个儿,偏还命患离散。管小子才华多高,抱负多远,家里只盼他就此做个富贵闲人,万不可步长兄后尘。驸马爷当不成官儿?正中下怀呐!

  满朝文武,满场叹息。家事国事,一场儿戏。

  

  辗转来去,他成了唯一对这桩婚事不满的人。

  还记得自己知情后,义愤难平,跑去宗祠同阿爷理论。

  昏暗祠堂,父子相持,他突然发现,兄长去世后,阿爷苍老许多。

  从前意气风发、睥睨风云的两朝元老,竟成了一匹迷途老骥,带着迷茫眼神倾听此刻独子吐露的真心。

  幽昧烛光跳闪,老父眼中萎靡渐渐褪去,往日锐利复现,脸上又堆砌起从容的微笑。

  外人只瞧见老人家一派喜闻乐见模样,兴许还会陪他一块乐上一乐。

  严浩翔知道这个微笑和喜乐全然没有关系,只是他们这样人家遇事越重,礼数越全罢了。

  严侍郎并未急于斥责,而是拍了拍他肩膀,说你如今大了,有自己的主意,这没有错。错在我,没有教好你。

  一记失望透底的眼神,如一盆冷水兜头泼下。

  他不甘心,回了句我何来的错。不想激醒一头沉睡的猛虎。

  “往日你同贱商之子再怎么胡闹,我也由你去,无非当你视门第于无物,说出去也博个潇洒的名声。你现在说什么?何错之有?造孽!家族世代的清流门风,爷娘兄姐的脸面,全教你当贡品,上赶着讨好那贱民去了。”

  往日谁胆敢喊贺峻霖一个“贱”字,满长安也逃不出严二郎一顿胖揍。

  现在想来,真是最幼稚的报复,全凭少年热热的心血。

  而神台上呼风唤雨的人物,从来不屑过问少年那些小心思,不是么?

  真心不改,情势却大不同往日了。他如今成了一枚棋子,夹在天家、外戚、朝臣与门阀的角力之间,棋子不配拥有任何的主意,任他们推到觉得最合适的位置,然后把这盘棋接着下下去。

  凭什么?他问。凭什么是他。

  就凭你阿兄,他没了。

  想一想,从小到大,哪一回爷娘打骂不是阿兄挨着,期冀由他背负,责任由他承担、使命由他履行……严浩翔那时顿悟,原来所有人眼中,活得骄傲又耀眼的兄长,早已接受成为一枚棋子的宿命。

  阿爷手掌覆在前额,拇指缓缓揉动太阳穴,口吻却很轻松,“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人家好容易在长安扎根,放他们好生过日子去吧,放过那孩子吧。”

  他领教到藏在轻松祥和之下的弥漫杀意,以严氏地位,弹指便能将贺家碾成一抹齑粉。他瞬间露了慌张,不再理直气壮。

  阿爷额前的手轻轻落在他肩头,替他整平衣裳皱痕,“吾辈生于钟鼎簪缨之家族,虽说风光无两,更奈何,命不由己。拥有的多,失去便更多。儿啊,不是爷娘忘了教你。我们曾都期望,你会是这个家唯一的、幸运的例外。”

  阿爷摇摇头,自嘲道,“老了老了,护犊心切,却不想犯了天真。你的命,自己说的不算,爷娘说的不算,就连佛陀也拿不住,当由天家作主呐!儿啊,认了吧,忘了吧,更不要想着去见人家。”

  父亲眼底清明一丝丝剥离,重归混沌,他背过身去,仰望烛火间密密麻麻、森严罗列的族人灵位。背影看上去,比严浩翔来找他之前更佝偻了一些。

  严浩翔喉咙一阵发硬,眼角酸涩拼命隐忍下去之后,尽数化成了痛楚,催得肝肠寸断。目光越过父亲,落在了最下方新摆的灵位上,赫赫写着兄长之名。

  没有暴怒,没有谩骂,没有哭闹……他一片真心被这样平静的推入深渊,自此不见天日。

  从那时起,他再也没有见过贺峻霖,不曾主动,连贺峻霖天天找上门来,也被他差人棍棒撵了出去,碰壁次数多了,慢慢也就不见他再过来。

  他想贺峻霖,思念化作千万只蚂蚁在骨髓里四处攀爬涌动,发作起来,只想冲破一切束缚去找他。然而梦魇也夜夜缠他,无数次梦见贺峻霖遭遇不测,在尖叫中惊醒后,万分庆幸:还好没有一时冲动去见他。

  望出去长安的茫茫深夜,竟如荒古一般虚无漫长。

  一轮弦月悬在鼓楼鸱吻边,散发着冰冷银光。

  不知何处传来一曲笛音,呜咽支离不成调,听得人伤心不已。

  贺峻霖说过“你不要我了,我也就不会要你。”那许诺相守之时,竟成永别。

  他垂下眼眸,睫毛在银色月光中投下一片阴影,宛如两片分飞蝶翼。

  贺峻霖不要他了。

  我失去了什么?

  像小鸟一样胆小,像大风一样任性的你。1

  劫数已至。

  

  十八岁的劫应在了这一桩婚事上。

  第一劫,应则离于亲;第二劫,应则离于爱;第三劫,一切俱成空。

  他虽活着,人生却就此止步,驸马不能摄政,他的骄傲和抱负落得一场空,更妄论,他连贺峻霖都留不住。

  严浩翔站在与贺峻霖分别的歧路口,他是一只失去配偶的雁,在万物枯萎的秋野中盘旋,阵阵哀鸣在风中飘扬,它再也不会向南飞,唯有盘旋、盘旋……至死方休。

  

  克心和尚痴迷成佛,遂为自己编织一场美梦,梦碎之时即其殒命之日。

  严家二郎执迷旧爱,遂以佛法作指画地为牢,越此藩篱则将心死魂消。

  情若过深,便是自毁。

  

  雪又开始下,在深蓝夜空中伴着寒风起舞。

  贺家前院里,东家在门槛上从白日坐到天黑,张公子抱来银狐大氅,将他围得只剩一张尖尖小小的脸露在夜里。

  他们回忆童年,东家笑他心实,明知是假的,见我扮女娃娃就喊妹妹,任怎么打都改不了口。

  张公子笑笑,“贺儿,甭管你是男是女,我都护着你。然我心底里许多次希望你是个女儿,那样的话,我兴许能将你护得更好,三年来的这些苦,你不必去经受。”

  东家也对他笑笑,“不苦,我今天托耀文把石头还给他。”张公子眨眨眼没说话,东家又讲,“八成是不肯收,但让他晓得我放下了也好。”

  “真放下了,就该自己去还。”老实人说话最扎心,东家白了张公子一眼,紧了紧大氅领口。

  

  君不知,严二郎与同昌长公主大婚之日,婚车浩浩荡荡游遍长安、万年两县,接受万千国人祝福的时刻,贺峻霖抱着母亲的灵位从西边离开长安,此一去就是一年光阴。

  终究是岐路桃花,劳燕分飞。

  

  刘耀文回到了平康坊他和宋亚轩的家,推开房门,温暖席卷而来,裹挟他周身。

  乐师正靠在窗下擦拭锦瑟二十五根碧绿丝弦,听见开门的响动抬头,见他归来,眯起眼笑得清甜。

  他关起门,在他身边盘坐下来。宋亚轩放下瑟,脑袋轻轻贴在了他的胳膊上,风霜沥冷衣裳,心却火热。

  窗下灯火,只影成了双。

  长安的雪又开始下,点点雪花飘落在慈云寺禅院中、贺家前庭的门槛边、平康坊宋乐师家窗外,无边的白涨满所有人的眼,有人欢喜有人愁。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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