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陨落06

很久很久以前，媚媚就知道焚羲待她极好，无论是将她视为宠物或其余她不清楚的角色，他对她，都是好的。

　　好到她以为他们会永远在一起，谁也不弃谁而去。

　　然而，许多时候，分离并非取决于愿不愿、想不想、要不要，这单方面的念头，生、老、病、死也都可能成为分隔两地的因素之一。

　　每夜替她过度续命真气的焚羲应该也察觉到她的死期了吧？

　　否则他不会反常地加快了寻找神池的脚步，累得其他人一并承受舟车劳顿之苦，而她强撑着意志，不许自己半途倒下。

　　她知道焚羲无法动用仙术，只为了避开天界的追缉及干扰；她也知道焚羲不惧怕与众仙佛再起干戈，但顾及孱弱的她，他却不愿冒险再惹纷争。

　　天际盘旋着巨大的红羽雀鸟，扬扬生风的双翼不断扇动，飞翔的高度缓缓接近策马奔驰的焚羲。

狴犴*怀桑“轩辕，就在前方。”

狴犴化为雀鸟，先一步回报他所探得的情报。

　　就在前方！

　　媚媚透着闇霾的死灰，轻轻睁开缝隙。

邪神焚羲“快到了。”

焚羲的声音传来，带着些微疲累，他已数日不曾合眼。

媚媚“神池…”

她喃喃重复着焚羲不断在她耳边所说的地名。

　　健臂搂紧了她。

邪神焚羲“再撑着点。”

　　再撑着点…媚媚数日以来，也不断告诉着自己，即使她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伤口的痛，她仍强撑着。

　　螓首枕贴着焚羲，无法维持的人形逐渐消褪着，苍白的柔荑笼罩在半透明的狐毛，随着毛发的颜色愈鲜明，媚媚的气息愈微弱，而狐形扩散的速度也愈趋加快。

媚媚“若救不了我，至少，求你放过化蛇，别让她，陪着我…”

她的请求，破破碎碎，在呼啸而过的风声中，消散。

邪神焚羲“我可以救你！”

媚媚“别…自欺欺人…”

邪神焚羲“就算你到了阴曹地府，我仍会将你带回来！”

焚羲的语气仍不改轻柔，但强硬许多。

媚媚“然后…让我，以一个见不得日、碰不得光，也没有形体的魂魄…继续痛苦，是不？”

　　她不怕这样的折磨，她只怕…焚羲不顾后果去大闹地府，将再面对怎生的罪名？若人、鬼、神三界都无法容他，焚羲又该如何是好？

　　若真如此，她宁愿自己魂飞魄散，连一丝丝烟尘都别留，哪怕无魂无魄的断绝来世轮回的希冀，也不愿累得他背负任何因她而犯下的罪枷。

至于月读…在她死后，有人会替她救他！

　　焚羲抿着唇，弃了驰骋不歇的骏马，化形为风窜奔林间，只为加快脚步。

　　密密林木，沙沙叶响，所见的景象全化为模糊得一闪而过的流线，扑打在媚媚脸上的寒风，远远不及她冰似雪的体温。

　　点点洒落的细碎日芒，在焚羲窜出林间包围的同时，被整片晴空暖阳所取代，接着，她听到了汩汩的涌泉声。

　　焚羲抱着她走进池心，温润而鼓动的泉水逐渐吞没他的腿、他的腰，最后连他胸膛间的人儿也一并沉浮在池中。

　　他扶着她的头，犹如呵护极致珍宝，拨起温泉，轻轻拍暖她的双颊。

邪神焚羲“狐儿。”

　　他的轻唤，让她睁开了眼。

媚媚“我有些渴。”

　　焚羲掬了些泉水，哺喂予她，温润她喉间越发灼烫的痛楚。

媚媚“这泉水，好暖和！”

她扯开笑，望着映衬在穹苍之间的神。

媚媚“好似那个总有咱们身影的泉…可那泉，结了冰…”

　　神池的泉水并没有阻止媚媚褪去人形的速度，沉浸在泉池中的玉足已恢愎成天狐的前肢，罗裙像片油绿荷叶，摊展在池面。

媚媚“曾经我总是伏在那泉里，想你一回，便掉一回泪！”

　　满满的相思比泉水更深更难测，几乎要溺毙她。

媚媚“每掉一回泪，便忆起我是如何背叛你，爱上他们…”

邪神焚羲“我只记得你是如何担忧着我与众神为敌，烦恼着灭天不成的我，所须承受后果。”

焚羲的发及她的发，在水面上纠缠不分彼此，好似一张以发编织的大网，紧紧将两人包围其间。

邪神焚羲“我从不认为你背叛过我，不曾。”

　　他不会去怪罪一颗纠系着他安危与否的芳心，即使她有错，也仅是错在太过在天命难违。

　　它闪动着与波光如出一辙的澄澈，氲氤着泪花。

天狐.“我等这句话，等了足足千年！”

　　饱受自责的心，顷刻间释怀。

　　狐臂环着焚羲的颈项，止不住双眸泛滥的泪，淌落的珠花，激起泉面涟漪，一圈又一圈。

天狐.“焚羲…”

　　熨贴在他颊边的泪，炙烫；回荡在他耳畔的声音，破碎而清晰。

天狐.“焚羲！焚羲！焚羲！焚羲——”

　　为补足千年来的缺憾，她反覆反覆地唤着，仿佛从千年前的分离，直至今时今日的谅解为止，心底满满累积着喊不出口的名字，这一刻，倾巢而出。

　　唤了数十回、数百回、数千回，仍嫌不够。

　　然而，下一瞬间，它却在焚羲臂弯中消失了身影。

睚眥“小乖！”

饕餮“百媚！”

穷奇“小狐！”

凶兽浑沌“焚羲？你对她做了什么？”

三凶一龙皆不敢自信的看着梼杌怀里曲卷成球，奄奄一息的九尾天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