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因10

震天价响的碎石声，像天崩地裂，溅上鲜血的钢石以惊人速度灰飞烟灭。

灰蒙沙尘间，挟带着狂妄笑声，出柙凶兽伸展着囚于石中千年的肢体，放声嘶吼，向邪神焚羲挑衅宣告他的重获自由。

打雷了；他能想象出来雷公那副慌张的嘴脸，为此心情大好。

下雨了；雨师想用冰冷的雨水困住他，简直天真到可笑。

起风了；风伯想借着风声告诉他，不要以为他真能逃出天诫，焚羲定会再次将他禁锢起来。

他仰视天际，回以冷笑轻蔑。

凶兽浑沌“来呀。”

雷电加剧，风雨加大，吹乱他黑中带红的长发。

凶兽浑沌“怕你们不成。”

哼。好好在天界聚众商讨如何擒拿他吧，或者，开始发抖打颤吧！泥地上，混着血，天狐的尸块散得四处都有。

他微微敛目，低头看它，笑道。

凶兽浑沌“神仙是不会害人的，但我是凶兽浑沌，你就当学个教训吧。”

左手掌平摊，一截断尾从地上腾飞到掌心，没沾到血的狐毛比丝绸更滑腻，他摇摇头。

凶兽浑沌“ 可惜了一副好毛皮，天狐的毛，拿来围脖子很暖和呢！”

救活它也不是难事，不然，救活它，再剥下它完整的毛皮，拿来缝缀他的新衣裳应该不错，而且狐肉还可以吃，虽然塞不了多少牙缝，也无助于他的修为，但至少几千年来没吃没喝的他一点也不介意第一顿早膳是嫩狐的肉——好主意，就这么做。

他，凶兽浑沌，与貔貅，狴犴、饕餮并称四凶，自成形千万年以来首次做出不是残杀生命，而是挽救生命的事情。

即便，他的打算只是将地上支离破碎的狐尸拼回完整，觊觎那一身柔软雪白的毛

一

人界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一失足成千古恨。

他，一只没做过善事的兽，从来不知道后悔两字怎么写，他玩弄人心，品尝恐惧，享受贪婪，啜饮成性，他的兽生一直相当愉悦，因为要在世间得到那些情感轻而易举，从最远古以来的开天之战，妒恨、仇隙、怨愤就没有终止过，他总能吃得很饱——他不一定要食物，但绝对不能不吸取迷人的陰霾气息，它们是他的血、他的骨、他的肉，他的力量泉源。

凶兽浑沌“我到底干了什么啊？”

他将脸深埋在双手掌心间，长长一叹。

他为什么要救那只小狐？他到底为什么要教那只天狐？

对，他贪恋它的柔软毛皮，想围在颈子上温暖温暖嘛，可是此刻他仍旧一身黑袍黑裤，狐毛并没有成为衣饰点缀，它正蜷缩成球，在他腿上呼呼大睡。

他救回它了，那么简单的事，弹弹指、掀掀嘴皮子就能做到，它从一堆碎肉碎骨变回毫毛未掉的七尾白狐，同一时间，他体内所有法力跟着续命咒源源不绝流失到它身上去，他阻止不了，在完全没弄懂情况之前，他便失去引以为傲的力量。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被神界那班家伙偷袭了？

他误念什么禁咒？

还是他被关进钢石千年以来，续命咒被改成另一种奇怪的咒语？

大掌笼罩在小小狐脑前。以往，只要一个简单的字，他就能像捏碎豆腐般地轻易让它变回一团碎肉破。

他用这个字捏碎过多少家伙的心脏和脑袋，自己都数不出来了。

天狐“呜！”

它睡得右边脖子有点僵，蠕动了下，换转成左边，那声呜只是很舒服很爽快的无意义呢喃，不是脑子被弄破的一声咽呜。

凶兽浑沌“破。”

他再试一次，手掌全然没有感觉到咒术的释放，指尖没有激发半点火光或雷电，他甚至感觉不到血液里有流窜过任何一丁点法术残渣，仿佛他这辈子不曾学习过它们。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问了不下百次——该死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