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城·沉船 补

六

“大概就这么多了，下午五点前来这个地方集合，解散！”“是，军曹！”

看着新兵们勾肩搭背欢叫着跑开，彭帆也长出了一口气。一群鸽子哗啦啦地扑扇着翅膀降落在战列舰的雷达上。彭帆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干玉米，抓起一把随手洒在码头的地面上，那群鸽子当即又哗啦啦地扑扇着翅膀俯冲下来，当中有一只还蹭到了他的脸颊。彭帆半蹲在地上，再次拿起一把玉米却迟迟不肯撒出去，鸽子们便咕咕咕地走向他，有两只大胆些的干脆直接飞到手臂上啄食着手心的玉米。彭帆抬手摸了摸那只站在他肩章上的白鸽，后者却毫无预兆地腾空而起，而地上的鸽子也同来时一样哗啦啦匆忙起飞，留下几颗在地面上滚动的玉米粒。

彭帆正要抬起头去追踪鸽子的去向时，天空猛然暗了下来。“啊！”某个物体撞在他的肩上，多年的格斗训练促使彭帆本能地低下头来打了个滚闪到一旁。“啊……痛死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短发女孩坐在地上揉着膝盖，文件袋和几个橘子散落在地上。她正准备附身捡起橘子时才看到一旁以格斗式半蹲着的彭帆，“啊…对不起，刚才走神了，您没受伤吧？”鸽子起飞时落下的羽毛和阳光一同洒落在她的身旁。

彭帆想要伸出手去扶她一把，但看到她已经站起来后便低头捡起了地上的橘子和文件袋。文件袋上印着两个醒目的“SS”，彭帆愣了一下，但还是把东西递了过去。“太感谢了…诶，你是海军吗？”“是，你是……”彭帆瞥见了她的胸牌，英梵湖科研所二级研究员。“喏，我是给研究室打工的，昨天才刚来这里。”

“你是研究员啊？”鸽子们停在船舷上看着两人。女孩向前逼近一步，彭帆不自觉地后退两步，“你是不是想说，我看起来像个大学生啊？”彭帆闻到她身上一股橘子皮的清香。“是的…”“算了，我习惯了，也就剩这几年我还能被别人叫做小姑娘吧。”她双手叉腰叹了口气。“你说是吧，兵哥哥？”“哈？”看着她猫一样的笑脸彭帆一时间感到有点不知所措。

“海军啊，真好诶，我爸爸就是军官，以前我也一直想当兵来着。”海风带来的一团积云盖住了阳光，战列舰和她在港口地面上的影子缓缓融进地砖中。白大褂的下摆轻轻拍打着她的身体。“陈唯，快点走啦！”不远处另一个戴眼镜的白大褂女人冲这里喊道。“知道啦。喏，这个给你。”她举起一个橘子送到彭帆的鼻子前。彭帆呆了几秒钟才伸出手慢慢接过橘子。“我走了，海军先生，有缘再见。”转身迈出几步后，她又转过身来笑着冲彭帆行了个军礼。看到彭帆在原地木头人一样拿着个橘子站着，她又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这回真走了，再见。”

“再见……”这两个字连彭帆自己都听不清，她应该也听不到吧。看着她在对面的街边走上一辆客车后，彭帆把橘子揣进口袋，转身走向他自己也不知道通向哪里的地方。

积云被从太阳边吹开，地砖上彭帆笔直瘦长的影子被从船舷上起飞的鸽子的影子给哗啦啦地吞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