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巷里的少年与猫 4

六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陆续有这样的家伙通过QQ或MSN甚至写信找上门来，有的一上来就要教我文学的真谛，有的直接摆出自己的作品开始头头是道地分析自己写的多好，有的连招呼都不打上来就是“曾出版多本文集丶诗集并多次获得XX文学奖……”，还有的只要我哪怕说一句“我欣赏不来”（其实本来想说的是这种东西也真的也敢拿出来给人看），就开始骂街“明明是你自己水平低，算了，我的作品本来就不是给所有人看的。”

这一个月里我像是在逛珍奇动物展览馆一样，什么奇形怪状的生物都见识了一遍。虽然确实算是开了眼界，但我真的不想看第二次了。当时我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两年后居然要靠和这些东西打交道为生。

七

在那所三流大学的最后两个月里我开始对自己的未来感到深重的担忧，就凭我现在能拿到的文凭，能应聘的工作估计一半都是体力劳动，而我考到这种学校的原因就是懒，去搬砖无异于要我的命。曾经天天拿来调侃的“不说了，哥几个搬砖去了”居然真的就变成一堆棱角锐利粗糙硌人的砖摆在我面前不远处。这种绝望在我的舍友一个接一个去实习时达到了顶峰。

就在我已开始收拾行李打算回老家的两天前，那位当初引我走入歧途的主编给我打来了电话。他知道我快要毕业了，问我要不要考虑一下去他那里的杂志社实习。

我未经思考便连声答应，说了一大通感谢的客套话后，我猛然反应过来他提供的工作应该就是和那帮写小说的家伙打交道。但除此之外我没有别的选择。三天后我拎着箱子离开了宿舍，在三环租了一栋筒子楼顶层的20㎡奢华单身公寓，还没安顿好就去编辑部报道了。

八

现在，我在一个南方小镇的杂货店里，躺在一条吱呀作响的安乐椅上对着布满污迹的天花板回想起这一切时，总有一种虚幻之感，好像这些事情是发生在别人身上，或者是某本三流小说里的情节……总之像是与我无关的，存在于观念和臆想之中的事。但我又确确实实经历过那些，如果那一切没有发生的话我现在也不会在这里质疑那一切是否曾经真的发生过了。

一阵闷热的风从小巷里路过，他分出的一小股穿堂风让我顿时清醒不少。我起身走到店堂后边，饮料柜后方是一段窄小的木楼梯，踏上去时也和安乐椅一样吱嘎吱嘎叫着自己命不久矣。二楼只有两个房间，一间厨房一间卧室。三楼是书房和另一间稍小的卧室。再上去就是天台了。

我在书房门口站着往里看了两眼，里面的陈设相当简朴，靠门边的墙下有一张棕色的双屉卓，桌子正对着盖着棉布窗帘的的窗户，夏天午后的阳光照透了米色的窗帘，把房间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暖色光晕中。靠墙摆放的木床和桌子之间有一个脏兮兮的三层书柜，书柜顶上是一个蓝灰色的地球仪。我走进去拉开窗帘，把这一切都暴露在阳光下。我坐在没有床单的木头床板上，再次端详起这个地方…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自己曾来过这个地方，书柜，桌子，床，窗帘似乎都按照我记忆中的样子摆放着等我回来，但我又绝对可以肯定自己没来过这里。我把脚伸进窗下的一大块阳光里，发光发亮得有些晃眼的木地板上出现两条陌生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