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城 沉船1

旧城 沉船

一

天花板下灯泡灼热的钨丝“呲呲”地闪了几下后，不远处海面上的雷鸣又一次夹着暴雨冲袭过这座海角边的灯塔。天花板左侧两道细小的水流慢慢淌过昏黄的砖石墙面。

加雷萨拎着桶从旋梯上跑下来，瞭望台的电话“叮铃铃铃铃铃”尖叫着。“妈的……”他冲到通信台前，抓起枣红色的电话听筒。“喂？是我......大声点！还有几艘渔船没入港我他妈的怎么知道？！电报早就发了。顺便让那个艾国的货轮赶紧靠岸，怎么说？和他们说不想死就滚进来！”听筒被他砸在手摇电话上，加雷萨站在桌前凝视着窗外被雨幕模糊了的汹涌海面。塔顶旋转的照射灯把连绵的雨丝映成从天而降的白练。起伏的海面像是在往这里奔跑的丘陵。加雷萨想起上个月失联的渔船，昨天刚找到一块写着船号的船舷碎片。

又一阵雷鸣袭来，桌子上的钢笔和文件夹咔哒咔哒地颤抖起来。加雷萨从兜里掏出一盒压扁了的白双喜，还没找到火柴，旁边的电话又吱吱嘎嘎的大叫起来。“*，是我，又怎么了？”

“老雷，你看到了吗？”听到彭斯咋咋呼呼的声音，加雷萨皱着眉把听筒从耳边挪开。“看到什么？”

“在你的十二点钟方向，进入你的可视范围了！”

加雷萨抬头看向窗外，一排豆大的灯光从被雨幕模糊的海平线中探出，就像是从冥河对岸走来的提灯亡灵。在暴风骤雨雷鸣闪电与山峰般的海浪之间岿然不动。等到它们再靠近一些时，一排灰色的轮廓也随之浮现。

十二艘巨型战列舰排成一列在暴雨中无声的靠近，让加雷萨想到传说中能碾碎波浪前进的幽灵浮城。

点燃的烟头掉在文档纸上，烧出一个边缘崎岖如齿般的小洞。

“老雷？”彭斯的声音和簌簌的雨声混在一起，听起来遥远的像是从幽暗的海峡里浮上来的。“我刚收到电报了，他们要求在旧城港靠岸。”

“他们？”

塔顶上的照灯仍不知疲倦地转动着，像两柄刺入雨夜的剑，锋利的刃不停扫过海面，雨幕与灯塔身后一座吊塔林立的生锈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