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年少欢喜（一）

“轰……”

暗夜里，狂风大作，暴雨倏至。

瓢泼似的大雨让世间万物都浸上水汽，陈旧破烂的草席在大雨的冲刷下露出些许昔日峥嵘。

一只苍白瘦弱的小手缓缓从草席包裹着的缝隙中艰难挣扎出来。

片刻，那手就像是没了力气般坠落。

幸运的是下落的力道勉强拉开了半边草席，这时天边一道惊雷乍然亮起，一张苍白若死人的脸仿佛受到了某种力量的牵引，在雷光下不断的扭曲变化着，连骨骼眉眼都似乎在融化错位…….

不知过了多久，那张平凡的面容竟然完全变成了另一张稚嫩苍白却精致的脸。

雷光闪烁下，巴掌大的脸上，一双刚刚睁开的黑黝黝的眼在有了属于人的光辉时，又突然掠过一丝猩红，但很快归于平静。

这“人”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倾盆大雨不断打在脸上，身体上，有液体顺着长长的睫毛从眼角滑下，分不清是雨还是泪，只是滑落进黑发里，消失不见……

烈阳当空，苏州城内一片喧嚣，来往的行人大都打着伞或戴着竹编的斗笠，以遮挡过于亢奋的阳光，但是这时节的苏州就连空气里都洋溢着一股燥热，让人不自觉就心浮气躁起来。

不过也未必人人都是如此，譬如正在客栈整修的姑苏蓝氏子弟，一个个穿着蓝白衣袍，额间系着蓝氏专有的抹额，即便是这种天气，一个个也是衣衫整洁，坐得跟颗颗小白杨似的。

虽是在喝茶休息，蓝氏子弟们毕竟年纪都还不大，也不乏少年有的好奇心，偶尔眼角余光就会落于坐在他们不远处黑衣少年身上。

那是个看起来只十三四岁的少年，虽面色苍白，却掩不住容颜自有的秀雅脱俗，反倒因为那股子病弱之气，让她更添三分惹人怜惜的气质。

不过这少年似乎丝毫感觉不到别人的目光，只是专注的看着杯中茶水，像是在思索什么。

“心静自然凉，我蓝氏弟子就该这般不论处于何种境地，都该有岿然不动的姿态。”

蓝启仁自二楼望下，满意的点点头，正要同身旁浅色琉璃眸的少年说什么，目光忽然落在蓝氏弟子不远处的桌边，他愣了一下，“这人竟然还在？”

那单独坐着的少年或许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微微仰头看向二楼两人，随后抬手一礼，自带着一股世家大族教养出来的矜贵，却又有种说不出来的随意。

轻描淡写的动作却把向来严肃刚正的蓝启仁弄得好笑又好气，“我倒要看看，这人真能坚持这样走到云深不知处去。”

说完便回了房间，只是心底多少有些不安，若是这少年真的成了……

直到这时，琉璃眸的少年才终于看了楼下人一眼。

他眼力甚好，隔着这样的距离，也看得到对方眼底淡淡的青色，想来为了追上他们这群人也是费了不少力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