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亭下闲谈

“庸才？”

许庸才抬起了头，面前的这女子还是那样的貌美，还是那样的触动着他的心灵。

时间的静止，思恋的千言万语在此刻竟吐露不出半个苗头。

红着脸的庸才犹豫了半晌，方才摸着脑袋说着：“这儿雨大，我们到亭里避会雨吧。”

花洛樱轻点颔首，唤着身边掌伞的丫鬟。

又是这座湖心亭，让许庸才不论天气阴晴，刮风下雨都要来到的亭。唯一的不同可能就是往昔的失落化为了相见的欢心。

许庸才有些躁动，隔着长袖衫揉搓着自己的双手，余光还不断的偷瞄着花洛樱。

花洛樱瞧见，摇着团扇，笑面唤着身边丫鬟，“流萤，你去给那位公子沏一杯清茶吧。”

“是。”言罢，那叫流萤的姑娘立刻动身，不一会便寻来了茶叶跟炊具。

红褐色的陶瓷茶壶没一会便飘起了白烟，壶中的茶水也发出了猛烈的翻滚。只见流萤一手握着壶柄，一手压着壶盖，翻翘起的兰花指融入壶身，动作娴熟流畅，尽显女子之贤惠。

虽不像洛樱那般貌美，也不像潘娘一般妩媚，外貌也称不上是惊艳，但就惹人喜欢。

尽管流萤的茶艺再怎么精湛，可这许庸才哪管得了这些？他的眼睛都快要长在花洛樱身上了。

流萤端着普洱青龙茶来到了许庸才的身边，许庸才瞧见这才回了神，可这不会神不要紧，一回神便又开始颂起了诗。

“粗茶沏杯七分满，一手扶身托底盘，口吐清风动莲蓉，笑请公子饮青龙。”

流萤被吓到了，放下茶杯便快步回到花洛樱身边，咬着耳语似乎说了些什么，乖张的动作逗得洛樱姑娘一阵嗤笑。

花洛樱的脸有点红，但被团扇遮住，并未让庸才看见，笑语声从她的红唇传出，“许公子还是那么有趣。”

许庸才不再说话，只是观望着西湖美景，不知是看上了哪一朵花。反倒是花洛樱在不停的偷瞄着许庸才。

突然，庸才回过头来，四目相对，他的脸立刻红成了个苹果，转头又看回了莲花，一连串的动作尽显怪异。

而花洛樱也一阵羞涩，用团扇挡住了整个脸，粉白的胭脂也遮不住脸上的红晕了。

流萤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了，食指触碰着下唇，轻笑了一声。

尴尬的氛围蔓延了西湖，吞没了凉亭。

花洛樱看向了湖面，试图用这湖水洗掉脸上的娇羞，却看到迷蝶飞舞绕彩莲，雨落莲心垂伤悲，不禁心中有感，遂问庸才曰：“有时候，小女子总是会想，彩蝶恋花，花不会蝶，岂不寂寞？”

还沉浸在方才甜蜜氛围的许庸才被这句话弄得一阵茫然。他看了眼湖中花蝶，稍加思索后，便盯着花洛樱，坚毅的眼神透露着光泽，“姑娘何出此言？彩蝶恋花花间舞，只为寻其魂。”

花洛樱被盯着起初还有点不自在，红了酒窝，但听了他的那番话后，心中若有所悟，便低下头，轻笑道，“女子无才，不识其意。”

许庸才听后，笑着作答： “小生只觉得这世间万物来来回回，也不过只是为了寻个归宿。或许这蝶不是花的唯一，但这花却是蝶的归处啊。”

“那这蝶兜兜转转不还是一无所有？”

许庸才楞住了 ，他犹豫了，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他陷入了沉思，兴许是想起了昨日的老乞丐吧，活了一辈子了，兜兜转转，都没能找到个归宿，最后不但一无所有，还落了个家破人亡。

不对，至少老乞丐他曾经也有过归宿，比如说愿意雇佣他的主人，比如说愿意收留他的老方丈……想到这里，他冷笑了一声后，不禁言道：“果然啊，茫茫江湖有所宿，胜过风雨无援助，我们在这亭下避雨，难不成还想让这亭只属于自己吗？”

“哈哈，公子所言极是。不知公子是否有归宿？”

归宿吗？许庸才望向了花洛樱，花洛樱注意到了许庸才的视线，顿时害羞了起来，飘忽的眼神在他与繁花之间来回颤动。

或许，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但许庸才并没有作答，只是笑颜嘱咐的旁边的丫鬟，“小丫头，给洛樱姑娘也沏点茶吧，天气冷，你也不希望你家主子受了风寒吧。”

这丫头到是听话，没过多久就满上了一杯温茶递给了花洛樱。

花洛樱接过茶杯，暖乎乎的，是心的温度，她小口抿茶，看着许庸才，毋庸置疑，她是喜欢上了这个“庸才”了。

“洛樱姑娘，近些日来，小生一直寻你，可奈何寻芳无果，不知姑娘是去往了何处？”

“公子，此乃私于小女子，谅小女子无法作答。”

许庸才摆了摆手，“那便作罢，只是小生夜长梦多……”

听到这里，花洛樱长笑不止，笑得弯腰捧腹，笑得繁花满池，笑得就连边上的流萤也不知为何笑出了声来。

“公子，手绢保管可好？”

许庸才连忙从自己的怀中摸出了手绢，言道，“小生自己自得到起便一直携于身，不知为何而问起此事？”

听到这，花洛樱收了收笑颜，从一个春日的骄阳变回了那个夏日的睡莲，后又轻点了脑袋，似乎在为刚才的失态道歉，“既然公子一直带于身上竟对这绢上图没有任何印象？”

许庸才仔细端摹着这手绢上的“清风杯上纹”，除了感叹做工之精细，绘图之简约外，便再也想不出其他什么东西来，于是便连忙摇头。

“既然公子对此并无印象，却能再次相会也真是缘分。”

“所以，姑娘可否告知此图深意？”许庸才依旧看着手绢，虽说天不见光明，但还是能看得出图上的光泽。

“恕小女子拒绝。”

“哦？姑娘为何不愿告知小生？”

“因为不想说。”

“可万一我又寻不到你，怎办？”

“可你不还是寻到我了？”

“但小生不放心，这次只是巧合。”

“有一便有二，有二便有三。此次能相会，来日定能随。”

许庸才有些语塞，淅沥沥的雨露落在了湖心亭的石板上，他低头深思片刻，后又开口，“可小生还是想知道，姑娘为何不愿告知小生。”

“哼，作为公子没找到小女子的惩罚。”

“可是小生寻过，奈何未果。”

“那公子可尝踏遍钱塘？”

“未曾踏过。”

“那公子可尝念过小女子？”

“思过。”

“有多念？”

许庸才陷入了思索，低着头来回踱步，片刻后便立刻开口，“小生不知有多想，也不知酒入愁肠相思泪，更不知辗转反侧也难眠，但小生只觉这清风是你，这细雨是你，这明月是你，繁花是你，甚至就连这杯清茶也亦是你。”

花洛樱听罢又发出了一声轻笑，“公子真是狡童，竟把小女子比作茶，怕不是想喝掉小女子？”

许庸才面色赤红，刚喝下去的茶差点就喷了出来，花洛樱更是笑的眼妆都有些花了，就连旁边的流萤也安耐不住，连忙说道，“姐姐！怎可在外言出如此粗烂话语？”

“流萤，我怎么跟你讲的？在外人面前不能喊我‘姐姐’。”

“啊！是流萤言错，请小姐宽恕！”

见流萤弯腰致歉，花洛樱便用团扇遮面，露出笑眼，“好啦，流萤，不过下不为例。”后又看向了庸才，“雨停了，那小女子就告退了。”

许庸才慌了，惊起后急忙喊到，“可姑娘还没告知小生此图纹何意？”

“公子日后定会知晓，流萤，走吧。”

“是。”

花洛樱踏着雨露，走下了断桥，回头又看了眼湖心亭，一个身材略瘦，像芦苇一样的“庸才”竟痴痴的看着自己，又一次的四目对视，让她立刻回过了头。

看着这一切的流萤，端着茶具，好奇的问道，“姐姐，你上一次逃出来也是为了那个穷书生吗？”

“不是哦，不过这一次才是……”

“姐姐，你看上他了？”

“流萤……不是，你这丫头，我不是教过你他人之事莫多管吗？”

“流萤这不好奇嘛，毕竟姐姐你被关了很久的禁闭，刚解禁就又跑出来……”

“这是姐姐的事，反倒是你，为什么也跟着跑了出来？”

“还不是担心你……”

“赶紧回去吧，再晚一点可能又要被关禁闭了。”

“原来姐姐也会怕呀，我还以为姐姐你天不怕地不怕的呢。”

“那流萤走那么慢，是否为存心想害我？”

“啊？这也能怪我？还不是因为姐姐非说要带什么茶具，才害的我走的这么慢的吗？”

“好啦，快点走吧。”

“哎！姐姐！别跑啊！这套茶具很贵的！”

然而在湖心亭中的许庸才神情有点恍惚，手里还握着那张丝绸手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