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初识

若问世间“情”为何物，犹如春花秋月，舞蝶恋花。人们总言落花无情，独凋伤蝶心，又言，舞蝶无心，不顾弃花飞。可怎料这世间万物，唯“情”字，最伤人。这一“情”字，就道出江湖风雨，道出世事炎凉。

又是一年梅雨季。

书生走在喧嚣的集市上。细雨绵绵，轻敲他的油纸伞，风划过他的脸颊，卷起的雨露湿染了他有些破旧的衣裳，路上的淤泥也污了他的布鞋，但他并不在意，只是静静的看着手上的书籍——《白蛇传》。

漫步走在风雨之中，不觉间已远离了闹市。走出集市的不远处便是西湖，书生放下了手中的书，踏上了一索石板桥。

“这里就是断桥了吗？当年先祖许仙与白娘子白素贞相遇的地方。”

他站在断桥上，远观西湖。水波如风云荡漾，荷花似明星繁多，不禁感慨。

“真是西湖盛景美如天，细雨缠绵莲满园啊，美哉美哉。”

兴许是有往昔许白佳话的浪漫衬托，书生看得有些入迷。

下了断桥，复行数十步，有座湖心亭立于西湖水面。亭被莲所围，被青苔所染，被雨水冲刷，使人一踏入便直呼寒凉。

书生步入亭中，坐在石凳上，说是避雨不如说是赏景。怎奈西湖美景太诱人，他并没有注意到石桌的对面坐着一个人。

“公子何苦在此避雨？”

书生方才回过神来。一女子映入他的眼帘，定睛一看，竟是位貌美女子。肤如白雪面如玉，细眉粉黛眼含春。乌发亮丽及腰间，不知是神还是仙。

书生顿时春心荡漾，爱恋之心溢于言表。但身为君子又怎能有如此龌龊思想？他定了定神，冷静回道。

“非也，小生只觉此景甚美，欲静心观之。”

“一人独赏岂不寂寞？公子愿与小女子喝上一杯？”

“不了，小生不懂喝酒。”

女子轻笑一声，如春风拂面，“公子在想什么，只是喝口小茶罢了。”

“啊，”书生自知言错，羞愧的脸发红，“那便喝上一杯吧。”

“来公子，请。”

女子递上一杯温茶，茶色青绿，热气腾腾。

书生接过茶，香气扑鼻，喝上一口，口味凉甜，鲜爽生津，再喝一口，齿颊舌间余香甚远，回味甘厚，香甜可口。

“天啊，此茶为何物？为何有如此魅力？”

“太湖东洞庭山西，翠色绿银碧螺春。”

“啊……真是好茶。”

又是一声银铃般的轻笑，“今与公子相遇于此，因是缘分所为，可否告知小女子公子姓名？”

“小生姓许，继祖上之名曰仙，又因家中父亲兄长皆为朝中官员，自认不如，遂取字为庸才，故姑娘可称小生为许庸才。”

“许庸才……真是个怪名。”

“姑娘莫笑，敢问姑娘芳名？”

“小女子姓花，名洛樱，家父所取，不知有何深意。”

花洛樱刚说完，许庸才就立刻惊起，在亭中来回踱步，眼神飘忽，一会看着湖面一会又看着天，一会看着荷花一会又看着雨，掌心也随之而上下浮动，路人瞧见竟言“何方道长在此施法作仙”。

这一幕属实吓到了花洛樱。

时过良久，许庸才这才缓缓开口。

“断桥亭前赏春景，涟漪四起芳香盈。偶遇良人心难安，欲问女子姓与名。故言其名花洛樱，落花阴，樱花落。春来樱盛洛花开，春去花败花落樱。”

许庸才刚坐下来，就看见花洛樱张着口久久说不出话来，这才解释道。

“只因洛樱姑娘太动人，我一时安耐不住就……”

花洛樱颜笑良久，“公子甚是有趣。”

许庸才也因刚才失态而自感羞愧，一时不敢言语。

随后就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令人直感寂静，可谓是湖心无声岸鸟飞，冷风轻吹叶难回。

许庸才把杯中绿茶一饮而尽，不知是内心的燥热还是茶饮的温度，他感觉身体暖洋洋的。

也是，细雨蒙蒙，湖心亭下，孤男寡女，心中怎能不躁动？

许庸才平了平心，这才把茶杯递还给花洛樱，但就在茶杯交递之时，指尖与指尖触碰到了一起，暖流交织，妙龄女子的手的温度传到了许庸才的手上，弄得许庸才一阵瘙痒，而那双玉手又是那样纤细柔软，本就有点温热的身体变得更加躁动，说不出话来的“庸才”半天也才憋出了一句，“不知姑娘又何故在此避雨？”

“只是小女子的喜好罢了。”

许庸才若有所思，微微颔首，“也是，此处有亭有雨，有花有景，有茶有饮，确是修养身心之妙地，无处不显诗意。正巧小生诗意未尽，试问姑娘可否与小生对诗一首？”

花洛樱以团扇遮面，轻摇团扇首微摇，摇得头上金银凤凰簪直作响，伴着雨声，格外悦耳。

“家训有言‘男子须养德，女子须无才’。”

许庸才拍案而起，怒骂道：“简直荒谬！人若无才何来德？这家训甚是荒唐！洛樱姑娘何苦为难自己遵循这荒唐无稽之训言？”

“公子所言极是，但此家训乃祖宗先人口口相传，岂是你我想违就违的？”

“先人说瞎话，后人又何必遵从？”

“公子可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怎奈小女子也非循规守矩之人，否则今日怎能与公子相见？”

许庸才会得其义，方知刚才所言难免有失君子风范，于是弯腰致歉。

天色昏暗，风停雨静，鱼眠鸟栖，西湖渐渐睡去。

“天色已晚，若公子无事相求，小女子就先行告退。”

花洛樱起身将要离去，许庸才立刻上前抓住了花洛樱的手臂，“姑娘留步！”

花洛樱有些不知所错，摇着团扇轻笑细语：“公子可知家训有言‘男女授受不亲……’”

还没等花洛樱说完，许庸才就像触了电一般将手缩回，通红的脸略显青涩，“对不起，是小生失礼了……”

“无事无事，只是不知公子因何事宁破男女之界？”

亭外含苞的莲花绽放出了光彩，翩翩的蝴蝶成双成对，在花间嬉戏，那份生机岂是梅雨后的烦闷所能打破？然而此时燥热的早已不只是许庸才的心，更是他那红得发热的脸庞。

“想问小生能否再与姑娘相会？”

“若大的江湖，人群如云，公子何必为一时相遇而苦恼？”

“江湖悠悠，相遇即是缘分，小生不想错失。”

“嗯哈，公子真会说笑，既如此，此手绢就赠与公子留个念想吧。”

许庸才接过手绢，竟是青丝玉绸所制，上缝有“杯上清风纹”。握在手中细如流水，绚烂缤纷，绝非凡夫俗子所能缝。

许庸才一阵怪异，正要询问，却发觉那女子早已消失在人流之中，没入江湖。

荷花丛中的蝴蝶也不知飞往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