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遇殁以安

天刚蒙蒙亮，黑夜正欲隐去，晨光破晓，慢慢唤醒沉睡的生灵。

八月的清晨，总带着一层乳白，将一切都渲染地朦胧。

欧阳祭起了个大早。

准确来说，他一夜都没有睡，他打坐了一夜，不过他也习惯了。

打坐一夜，反而更加精神。

还早，他不想叫醒秋北竹。

他的日子过的漫长而惬意，有时他希望自己死，有时他又不希望自己死。

比如现在。

活了五百年了，经历的事情太多了。有时他回忆起以前的事，真的希望自己失去这些记忆。

太痛苦了。

其实有时活着真的不一定比死了好。

他倒也算是死过一次的人。

……

阎王顾苍雪，你虽错杀百余人，但这并非全是你本意。你本该入熔魂炉，从此消散于世间。

阎王但鉴于你之前的作为，且你心境尚且纯洁，实在难得，若就这般消失，实在可惜。既然如此，本王便让你永存于世，尝尽世间甜苦。

……

雪刚停，一眼望去，铺天盖地的都是白。

亭中倒有一人，身着红衣，披着黑色披风，在这一片白中显得尤其突出。

公孙泺安隔着老远就认出了他。

公孙泺安方才走神……可是在想我？

公孙泺安悄悄走到顾苍雪身后，见顾苍雪没发现，便张口道。

顾苍雪回头，见是公孙泺安，好像被他的笑容感染了，顾苍雪的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

顾苍雪泺安还真是对顾某的性情了如指掌，顾某方才还在想，公孙小公子什么时候会来？

公孙泺安这么说来，泺安和苍雪真人还真是心有灵犀呢！

公孙泺安走到顾苍雪身侧，正打算将旁边的木凳拖过来，坐在顾苍雪身侧，顾苍雪却一把抱住他。公孙泺安重心不稳，后退一步，一倒，便坐到了顾苍雪身上。

……

一幕又一幕。

虽然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但仍然清晰的烙在欧阳祭的脑海中，回忆起来，就像正发生在自己眼前一般。

欧阳祭有些烦躁。

等他回过神，再抬眸看窗外，雾已散去大半，街上也出现了行人。

其实在他走神之时，秋北竹已经醒来。他随意将东西收拾一下，连藏柒一同收进锦囊内。头发随意用一根浅蓝的细绸带束起，披在背后，肩上。

他向来不喜欢太多金银头饰冠在头上，又重又俗。他觉得只要看上去清爽干净就行了。

秋北竹拿起倾魁，便下了楼，走到欧阳祭的房门前敲了敲门。

“叩叩——”

秋北竹师父起了吗？

欧阳祭闻声起身，走去开门。

门打开，欧阳祭差点没认出秋北竹。

不过倒也挺好看，清清爽爽，显出文雅之意。

配上秋北竹甜甜的笑，简直令人觉得多看一眼都能多活上两年。

欧阳祭方才烦躁的情绪似乎在刹那间烟消云散。

如一缕清风，拂过伤口，不知怎么的，伤口竟不再痛了。

欧阳祭没想到北竹起得这么早，为师还以为北竹还未醒。

欧阳祭也微笑道。

……啥玩意？

不就昨天起得晚了点，没必要一直揪着不放吧？

秋北竹默默在心中翻了个大白眼，面上却仍是和颜悦色。

秋北竹师父说笑了，北竹可没师父说的那么嗜睡。倒是师父，起的这么早，想必与师父的年龄有关吧……但还是多睡些为好。

这话说出口，秋北竹一下便觉得舒服多了。

欧阳祭听出了秋北竹话里的意思，也不气：

欧阳祭多谢北竹提醒，北竹方才说自己不嗜睡，可要注意些呢。

……

这只老狐狸！

秋北竹多谢师父提醒，北竹定会多，加，注，意。

秋北竹几乎咬着牙说出这话，欧阳祭却差点绷不住直接笑出声。

欧阳祭咳咳，

欧阳祭强忍笑意，道：

欧阳祭该走了。

雾气又散了些，秋北竹和欧阳祭没有御剑，而是就这么在街上走着，似乎在享受这样的景色。

说是蓬莱仙岛，其实并不“仙”，但却特别地令人向往。

令人来了还想来第二次。

不知走了多久，走上一座石桥。

河的两边停泊着密密的扁舟，几个船夫稀稀疏疏地摇着船，等待着游客，还有一些在与其他船夫高谈阔论。他们身上散发着朴质的纯真，有着蓬莱仙岛最古老的品质。

秋北竹师父不是鬼狐族吗？怎么会去魔界？还是像鬼冥峰这样的地方？

欧阳祭闲来无事，想试试能不能进入。

其实他当时是想知道究竟如何才能让自己死去。

他一醒来，便想到了这个地方。他直奔鬼冥峰，他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

他以为这样他会死，没想到那些怨灵对他的攻击，竟然真的没有什么作用。于他而言，那些攻击就像被蚂蚁咬了一口。

后来他想过无数种方法，用刀割手腕，将剑刺入自己的心脏，大冬天跳入冰冷的湖中，甚至看到人家家里起火，他跑去把人救出去，自己呆在里面。

但这都是徒劳。

所有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不论怎么样，他都有以前的记忆，记得清清楚楚。

但这些，他不想告诉秋北竹，也没必要。

秋北竹先前从未有人进入，师父是如何进入的？

欧阳祭你师父我神通广大，那些怨灵见了就怕。

还挺押韵……

没见过这么自恋的……

秋北竹……

欧阳祭所以啊，好好修炼，总有一天，你也会像师父我一样的。

欧阳祭说着，还拍了拍秋北竹的肩。

欠打至极。

秋北竹看智障一般看着他，差点没骂出口。

秋北竹师父还真是神通广大呢，呵呵。

过了桥，左边不远处有一间小酒馆。

太阳正当头，算算时间，应当是中午了。

欧阳祭要休息会吗？

秋北竹嗯。

秋北竹不假思索地便答应了。

毕竟现在日头这么大，他也不想在这时候呆在外面。

酒馆不大，人却也不少，老板娘更是热情似火。

小二则端着酒菜在猜拳声，谈笑声与酒杯碰撞的声音中来回穿梭。

“客官要点什么？”

欧阳祭一份玫瑰鸡，两碗米饭。北竹想吃什么？

秋北竹枣泥糕吧。

欧阳祭那便再要一份枣泥糕……再要一壶桑葚酒吧。

桑葚酒是用成熟的桑葚发酵的，酒性不烈，即使酒性不好的人也能喝。像这样的酒，欧阳祭都是当水喝的。他怕秋北竹喝不了酒，就要了桑葚酒。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