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新】

　　沁芳阁里外灯火通明，丫鬟小厮站了一院子，连外头也站着婆子和二门外办事的管事。

　　管家就站在院门处，盯着底下的人，不许他们闲话打听。

　　国公爷与国公夫人坐在正堂，正等着府医来回禀情况。

　　“夫人，老夫人遣嬷嬷来问，郡主身子怎么样了，现下人在外头等着回话。”

　　“是谁惊扰她老人家，怎么这会子派人来？”

　　国公爷手里搓着一枚玉扳指，蹙眉问。

　　下人们个个噤若寒蝉，无人敢答。

　　“老爷，还是让嬷嬷先进来。”

　　“嗯。”

　　国公夫人身边的慧嫣见沁芳阁的丫鬟们都不在正堂，亲自去请嬷嬷进来，又抬了方凳子予嬷嬷坐下。

　　嬷嬷姓秦，是老夫人的陪嫁，这么多年一直伺候老夫人，年轻时被老夫人许给了一个庄头，过了几年又回了老夫人身边，一直到现在。

　　“嬷嬷稍坐，府医还在给如儿看诊。”

　　“谢老爷，夫人。”

　　内室里，府医正在给文如萱把脉。

　　四个丫鬟站在一旁，都盯着床上痛苦的人。

　　秋菊平日就是心思活络的人，最是不安分，也不得重用，偏又没什么错处，翠珍与翠琴只能小心提防却不敢告诉管事嬷嬷将人打发出去。

　　春兰的针线极好，文如萱平日用的帕子，香囊，荷包，多数都出自她的巧手。

　　夏竹面冷又会些拳脚，从不掺和丫鬟们的勾心斗角，文如萱经常带着她一同出门。

　　冬青最是严谨，又精通算学，文如萱便让她管着自己的私库。

　　翠珍绾发的手艺是同秦嬷嬷学的，姑娘们的时兴发髻就没有她不会的，她眼光极好，管事嬷嬷送料子来做衣裳，都是她去接洽，文如萱十分放心。

　　翠琴是国公夫人的娘家赵家送来的，也就是文如萱的外祖家，翠琴的月琴极好，赵家也是希望文如萱在音律上能有所成。

　　赵家是书香清流，族中子弟都有出息，有不少人都在为朝廷效力。祖辈更是出过帝师，宰相，门生故旧众多，又得天子信赖，势力不容小觑。

　　府医写了方子，夏竹接过后就去了正堂。

　　国公夫人看了眼方子，便让夏竹去含晖堂找药童抓药去了。

　　含晖堂养了两位府医，四名药童。一位是从太医院请辞后，被老夫人请来的袁先生，另一位则是他的徒弟，姓郭，正是秦嬷嬷的儿子。

　　药童都是接文乐萱回国公府时带回来的，都是家里遭了灾，孤苦无依的可怜人。国公府给他们一碗饭吃，又让他们跟着学医，日后即便不在府上伺候，也绝不至于饿死。

　　他们也倒争气，还真就咬牙学出来了，平常下人有什么头疼脑热的，这些药童便能给他们把脉抓药，也没出过差错。

　　袁先生很满意，也愿意倾囊相授，几人平日里便是师徒相称。

　　今晚来的便是这位袁先生。

　　袁先生让药童把箱子里的一套银针取了出来，在火上烤了后，按照穴位扎进了文如萱的胳膊上。见文如萱平静下来后，长松了口气，才去正堂回禀。

　　“国公爷，夫人。郡主已经平稳了不少，待醒来后再吃几日药，便就好了。”

　　秦嬷嬷得了准信儿，便从沁芳阁告辞回荣安堂去。

　　老夫人放了心，临睡前又让秦嬷嬷从库房里收拾些补品，让白日里再送过去。

　　“郡主，你可醒了，奴婢们可要担心死了！”

　　秋菊一脸关切。

　　文如萱眨了眨眼，看清秋菊的脸后，眸子里闪过一丝厌恶，秋菊并未发现。

　　“嗯，你们都下去吧。”

　　冬青白了眼秋菊，拽着人的袖子就走了。

　　“老爷夫人还在正堂，郡主……”

　　春兰话未说尽，便看文如萱挥了挥手，只好行礼退下。

　　“禀老爷夫人，郡主已经醒了，只是有些累了，方才又睡下了。”

　　国公爷将扳指戴回手上，“嗯，既然如此，让她好好歇着”。

　　国公夫人虽然挂心，又怕这一院子的人打扰女儿休息，也就跟着走了。

　　主子们走了，院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春兰放心不下，又回了内室守着。

　　文如萱等春兰出去后，起身坐到了妆台前，望着铜镜里的自己。

　　肤若凝脂，秋水剪瞳。

　　文如萱伸手抚上自己的脸庞，光滑得如同剥了壳的鸡蛋。

　　我竟然，又活了么？老天真是待我不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