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哪天我也像他那般,”少年青衫单薄,擦肩而过时,抓住最后一棵稻草,轻声问道:“你可愿拼死相救?”
“自然会。”
仙子一滞,不自觉驻了步,水眸波光潋滟,阖目湿泪:“因为,这是我欠你的。”
我欠你的。
清寒风至,霜降,明月夜,只余孤影一人,天魔永隔。
再见时,已是残荷叶落,美人迟暮。
隔着厚厚的芙蓉帐,昔日的水神,今日的花神之后,谁也不见,就这么静静地等着,等着,恍惚入了梦。
惊梦,惊梦,遍青山啼红了杜鹃, 荼蘼外烟丝醉软。春香呵,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的先?
再是艳冠群芳的玉雪之姿,再是名动六界的九天神女,不也最后落得凌乱不堪,千百沾染,终作了尘泥?
梦寐惊醒,水神迷迷糊糊中捻起最后一分水灵,唤来了她的少年。
“没想到不用逆鳞,这唤龙咒还能唤出龙来,”她澄澈地望向他,微微仰头,苍白的唇甜甜一弯:“真好,还能再见你一面。”
“小鱼仙倌,我想你了。”
少年还是那样谨慎,本是犹疑地踟蹰不前,听到末一句时却再也无所顾忌,掀开了帐。
我想你了。
四目相望,山海相连,天命将他们残忍地分了开,偶然的偶然,又使他们在终点相遇。
“觅儿…”
他呢喃着她的名儿,已是万年未唤,却也并未生疏多少。
“你…”
“还记得那支藤簪吗?”
她笑着打断了他的话,伸出了手:“我落在你璇玑宫的藤簪。”
藤簪?是…
天帝一怔,在水神定定的目下,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犹豫许久,终是无奈取出了簪。
“你将它养得很好。”
藤簪被真龙内丹养了万年,已然不是当初的死物,简雅的形状生了枝芽,青翠欲滴灵气逼人,离化形似乎只差一个契机。
无心插柳柳成荫。
当初不过真身掰折的一截木藤,谁知天帝竟这般念旧,竟藏于真身千万年,生生养出了灵元。
这便是心有灵犀,未点即通。
“不是要回。”
被那微红的泉目求得心软,水神含笑着摇了摇头:“既是赠了你,便永远是你的。不过尚缺了一样物什。”
“此生无以报君恩,唯赠藤簪以馈情。”
一股幽青没入藤簪,水神的眼中再无情怨,清明如许,亦是大彻大悟:“小鱼仙倌,无论是作为水神,还是锦觅,我终究负了你许多。”
“我后继无人,可花神衣钵不能断,如今修为已全数给了它,也算是了了当年对你的承诺。”
“要好好爱惜他呀…”
霜华四散,芙蓉帐内薄雾冉冉,如太虚一梦,幻景四散,我霎时清醒。
惊梦,惊梦,堂前花叶簇簇新,昨夜夜半泣泪闻,是梦欤?焉非蝶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