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暗敌

“殿下。”大开的门夹着一阵风而过，宇文毓皱了皱眉头，小心地吹了吹炉里渐成形的小米。

“起来吧。把王妃近日的情报大致说说就行了，最近我不想知道那么多。”宇文毓专心致志地搅着炉里的粥。

“是。王妃最近几日都在府里安心养胎并无走动，只是她手下那几个暗卫在各府里活动频繁。只有今天出去了一趟，去了…”

“行了，不必这么犹犹豫豫的。”宇文毓挥挥手，从一旁的佐料罐中，“左右不过去见了阿护哥罢了，这月都有几次了?何必每次都这么难以启齿的样子。”

“恕属下斗胆，殿下难道真的一点都不生气?”

“生气?自然生气。”宇文毓平静地搅拌着米粥“般若可是本王明媒正娶，朝思暮想娶来的妻子，如今却与宇文护私通，甚至连肚子里的孩子都不过是在欺瞒我，要凭借我这先帝长子的名号，给那个孩子一个尊贵的身份。

阿忌啊，你说本王是该庆幸自己还有这等价值可以被利用呢，还是该可悲自己心心念念娶回来的妻子，心里面装着的始终是自己的堂兄?”

“是属下说错了，还请殿下责罚。”宇文忌拱手单膝跪地，脸上带着惊恐。

“行了。”宇文毓挥停手在半空“我呢，和般若认识也快十年了，她是什么性格我最了解不过了。”宇文毓看粥香已经四散，从一旁端起汤勺和碗“她啊，看似是个硬心肠的铁娘子，可是心地啊，却是她们几个姐妹里最软的。所以，只要我真心待她，她一定觉得万分对不起我。她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宇文毓拿起汤勺，勺了一口，吹了吹便入了口满意地勾了勾唇角“殊不知，我心里清楚得很，也很满意他们这样操劳一世，徒为他人做嫁衣的样子。”

“这一点上，阿护哥就理解得很通透。你可知，当年阿护哥被我和阿觉整得有多惨，自己受辱不说，就连我的伯母，阿护哥的母亲也是被我们设计，才被伯父留在齐国的。

可是我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整日只知吟诗养花的庶长子，能做的自然有限。”他笑得一脸憨厚，点了点头，道“所以呢，我的这个堂兄啊，是恨毒了阿觉，他给阿觉下了这么多年的马钱子，真是把父亲的遗愿落实得彻彻底底啊！”

宇文毓慨叹道“所以，我不能再做这个出头鸟。阿护哥自己那么明白的道理，我又为何要犯?

这人啊！明知势不如的时候，就索性示弱。只有还活着，熬过这一关，总会有机会。”宇文毓转过头“阿忌啊，你可知道，阿护哥对阿邕说出这番话时，我有多感慨。

其实当年阿护哥刚来长安的时候，可还是纯良得很呢，那时候我和阿觉还有阿邕年纪虽比他小很多，却早已在内院争斗中浸染多年。当然，除了阿觉是真心不喜欢这个堂兄以外，我和阿邕是真心想善待他的，只可惜～”宇文毓的眉目里渐染上几分忧愁“阿护哥实在是太出类拔萃了，连父亲都屡次赞许他有他当年之风。

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如此，我们又怎么可能不一致对外呢，不然……若父亲执意将大权交给阿护哥，前魏那些个随父亲出生入死的将领又有几个敢真正反对?”宇文毓见时候差不多，嘴上带着笑意，将粥勺起“其实啊，阿护哥这个人啊，看似冷酷无情，张扬自肆，却是和般若一样，护短，重感情的人。

阿忌，你说，他明知道般若在利用他，保住我的性命，却还是装傻充愣地享受着与心爱之人共同孕育生命的快乐，心里可是真的好受?”

宇文毓勾了勾唇“不过，这点快乐就够他们回味一生的了。这世上唯一可以制住宇文护，让他退让的便只有我的般若了。

宇文护若是真的听般若的，必会换去御书房的药，阿忌，他若换药，你便加些毒性更烈的。务必要让我有天不假年之症，明白吗？”

“殿下，这…”宇文忌慌乱地抬头，欲言又止。

“怎么?觉得我在冒险?可这权力之争，谁又不是在以死相搏。阿忌，你记住，以毒攻毒，克胜之。

我倒要看看，若是宇文护亲手毁了独孤家，以般若这么护短的性子还能否那么轻易地原谅他，而若般若一步步为我夺了他的权，宇文护那么霸道骄傲的人又能否对般若不起杀心。

阿忌，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只需必要时候，推波助澜，天下自然会在掌中。

未来的好戏，可多着呢。”

“是，殿下所言极是，属下告退。”

“恩，时候到了，这份粥…”宇文毓眼里的暗芒尽化作了体贴和纯良，他小心翼翼地端着粥“还是我给般若送过去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