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过牵机阵

天光破晓，一线金丝凭一己之力扯破暮夜，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窟窿，将光明全数灌入人间。

四十八寨各家弟子都开始操练起来，震耳欲聋的口号声穿透谷崖落入了洗墨江的滔滔不绝中。且见乌压压的黑水滚烫翻涌，打起的白浪一个接一个，前仆后继。江中央的石头奇异嶙峋，被冲动的水日日夜夜拍打欺负着。

此刻洗墨江并不安稳，来去澎湃的水像一只刚劲有力的铁手，咆哮着朝某一块怪石处打去。着眼看去，那怪石上独立着一个年岁不大的少女。待细细打量下发现那姑娘一身短打干净利落，头发像男孩子一样简单束起，圆溜溜的眼睛聚集在整片波涛里，浑身上下无一不沉浸在剑拔弩张的气势中。

忽而，江水里弹出一阵诡异的音符，脚下的奇石开始异动，这情形配着空幽的山谷宛如一曲夺命绝唱，带着杀伐果决直奔少女而来。

“呼！”地一声，江底作乱的怪物终于露出马脚，只见成千上万的丝线携杂在一起，闪着寒光凌厉地朝少女扑来。

少女足尖点过石头，借着内力往上奔赴，霎时间似一只精灵冲破桎梏直往云霄，她的身姿轻盈只需略略一点便避过了丝线的强劲。

只见少女方才踩着的奇石豁然被削去了一半，拦腰截断的光滑平面让少女身子一凉，好在有惊无险，她躲过了方才的攻击。正在她洋洋自得的空隙，暴虐的丝线又毫不手软地冲来，眼见少女的小腿就要和身子分家，说时迟那时快，少女眸光一闪从怀中掏出几十个铜钱往下一撒，借着片纸薄的厚度硬生生闯了出去。

停在岸边的少女一手提着刀一手叉着腰，表情十分不屑，好似在说牵机阵也不过如此。“喂喂喂，你个臭丫头，你那是啥子表情哟，看不起我这牵机阵是不是？”少女身后跑出个须发尽白的小老头，端着果盘用蜀地的口音指着少女骂骂咧咧。

“渔老，我可没这意思。”少女正是四十八寨大当家的女儿——周翡。此刻她收了刀，笑嘻嘻地往渔老那儿走去，活像一个皮猴。

渔老看着她，脸上的褶皱都压深了几分，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当年的李徵。“臭丫头，还真有两下刷子。”渔老嘀咕道，周翡耳尖，听了就嚷嚷着不满。

不过现在她心里也有一些难处，犹记得眼前看起来慈祥嘴巴却有点毒的臭老头在某一年被自家弟子杀了，一生竟然就那么折了，如今想来不胜唏嘘。

不过既然她周翡又重新活了一次，那么势必不会让某些不应该发生的事发生，不该死的人好好活着。

“丫头？”渔老在她眼前挥手，周翡笑着打开，“臭老头，我明个儿就不来了，不过我会常来看你的，反正你的牵机阵也困不住我了。”她嬉笑着跳开，将一切烦恼抛去九霄云外。

渔老笑眯眯地看着那离去的身影，眼神里莫不欣慰，李徵啊，你这外孙女有几分你当年的样子了，一样的意气风发。

他默默看着，天边太阳高悬，为洗墨江的水渡了一层金，在阳光的照耀下，疯狂的巨兽慢慢安稳，收敛了杀机沉入水底，平静的江面波光粼粼，煞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