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千秋岁

“团子，是你？”君远棹不可能听不出来这熟悉的声音，他露出欣喜的笑，看向从不远的树后走出来的唐青团。

对方牵动着无影丝下手毫不留情，冷然地解决掉最后一人，才向着君远棹眯眼微笑。

“是我呀。”

“你怎么……你怎么在这儿？”

实在凑巧得很。君远棹存有疑心，却不解地问。

“哈哈，我是来给六小姐寄信，之后就要回到门中。”唐青团略微勾挑手中丝线，傀儡就被他藏到暗处隐匿了痕迹。而后他扇了扇手中折扇，故意调笑道：“看你还生龙活虎的，我就放心了。”

君远棹抬起手甲指了指右肩和肋下的两处伤口，睁大眼睛问道：“你管这叫放心？”

“那是自然，毕竟你福大命大嘛。”

君远棹闻言深吸了两口气，告诉自己千万不要生气，不要动怒，要尽快止血包扎伤口，别跟唐青团争口舌之快。

唐青团突然神情严肃，向他的方向走来，可前者什么都没说，就掐着他肩头的伤口。唐青团两指的力道很重，将他伤口掐出更多流淌的鲜血，君远棹后撤一步：“团子，怎么了？”

要不是看到对方神情那样严肃好像他快要死了一样，他现在绝对是要骂一顿唐青团来解恨的。

唐青团强笑了一下，可任谁都看得出他并不能笑得出来，他又伸出食指抹了一下血液，才叹道：“最近……想吃什么就多吃点，想去哪玩就去吧，有什么需求就跟我提……我暂且不回唐门了。”

君远棹伸手摸了摸自己后颈：“什么……怎么突然说这些？”

他默默地咽了口唾液，心道可千万别是活不长久，然后教他提前处理后事吧。

可惜他的直觉一向很准，也许可能是算命的没诓他所谓“血光之灾”，总之唐青团还是给予了他肯定答复。

唐青团收拢扇面，动容道：“‘无可解’的第五种，‘七日谈’……你运气不错，他们倒是舍得花大价钱下血本。”

君远棹攥紧左手，手甲铁器摩擦发出坚硬的咯吱声。他不信所谓的无解，既然第一种毒尚有解法，那其余的毒怎么又真的会无解？

“这种毒淬在剑锋里，不是简单涂抹上去的毒，而是佩剑本身携带的。它是几种无解中最平和的毒，因为它没有任何的反应，任何的不适，入血液后甚至让你更有生机——直到第七天。”

君远棹张了张嘴，他对唐青团说的话深信不疑：“第七天会如何？”

唐青团微笑道：“会心肺衰竭，窒息而亡……也有可能是过程太过痛苦，自己掐死了自己。”

“团子。”君远棹干笑，“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你告诉我这么多，一定有办法的，是吗？”

唐青团突然不笑了，他压低声音道：“也许他们只有这一把淬毒的剑，也许他们伤到你就算完成任务，所以他们毫不心慌地离开了。”

他扯下自己的衣袖，在君远棹肩膀处绕过一圈，系上一道死结。

君远棹就乖乖地站在那任他摆弄，他无比希望唐青团说的话不是真的，也无比希望唐青团说的话是真的。

如果不是真的，那他只是被开了个玩笑，无关痛痒，可如果是真的，那倒是也能证明唐青团从未骗他，不欺他瞒他，从始至终真心待他。真心与诚实，是他现在下来唯一所求的东西了，唐师兄和他师兄皆做不到，因而他希望莞儿和团子，他的两位好友，不要骗他。

“好了，君，你今天有什么想吃的吗？”

面对唐青团的关心他只觉得没什么胃口，便摇了摇头。唐青团却好像误解了他的意思，伸出手按在他胸肋处，宽慰道：“其他的伤就别管了，再过半个时辰你就知道这药的‘作用’了……”

“我只是没胃口。”君远棹解释道。

唐青团想了想：“不如这样，你写封信给你的唐师兄，或者那位苏总管，他们在外游历多年，说不定知道的要比我更多些。”

君远棹拉了拉唐青团的衣袖，摇头笑道：“没关系的，团子，我们先去驿站吧，其余的延后再议。”

……

等君远棹当真到了驿站，才知道什么叫做思绪颇多，然落到笔头处无从下手。他在砚台上几番停滞犹疑，直到唐青团把一封信写好了，他才写到“展信佳”几字。

唐青团探过头来瞥他一眼，耳语道：“你不会……不会写字吧，喊一声师兄，师兄帮你。”

君远棹手一抖，低声笑骂道：“滚！我会写字。”

唐青团抬手替他拢好耳边碎发，手指无意擦过他的耳朵，君远棹半僵着身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可困窘似乎只有一瞬，唐青团很快地笑出来：“还好你笑了。”

“我……”君远棹失笑，不再理这位讨人厌的唐青团，提起笔终于想好自己要写些什么，给师兄大致写几句话交代此行的经过，以三句的笔墨讲到自己途中结识的人，又提笔写到自己如今的现状，让对方不必忧心。

置笔之后君远棹又想到，就他如今这样的情况，怎么能不忧心，他师兄说到底也是为了他好，虽然瞒着他一些事，但从未害过他。

唐青团识趣地与他保持安全距离，没有看他所写的内容，甚至也没有问他写了什么。

虽然性格不同，但团子也很温柔。

君远棹摇了摇头，主动开口道：“团子，不是要回巴蜀吗？没必要跟我同道的，今天死也是死，明天也是死。”都一样的，不用再花费心思保护他了。

唐青团按住他的手腕：“可我还想再多看看你。”

“到时只会更加感伤。”君远棹伸手拂开唐青团的手，长出一口气，“我……”

“嘘。”唐青团倏然绷紧手臂，又放松下来，拉起君远棹的手，脸上满溢着笑容，“陪我吃饭很委屈你吗？我们是不是朋友，是不是兄弟？”

君远棹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危险。

果然唐青团压低声音道：“别乱动，配合我。”

“哈哈，怎么会呢，跟你吃饭怎么叫委屈？我乐得陪你。”君远棹回握住唐青团的手，将对方拉到自己身前，两人之间的距离近乎于零，隔着衣料彼此胸膛相贴。君远棹是有些介意这距离的，可团子这般谨慎，他自然全心配合。

唐青团左手攀在君远棹肩头，离远望去大概就像在亲昵。可两人皆头脑清醒，甚至心跳频率都没改变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