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临江仙

君远棹重新系好衣带，穿好衣服，把手甲戴好，几枚暗器藏在腰间和发间。他知道自己没什么闲暇功夫，此时不能再待在这里，可他暂时又没有人打探消息，想起来陪他拼酒的某团子时，脑袋也隐隐作痛。

脑海中的梦境也逐渐被他忘却，最终只余下“水龙吟”三个字。

想起睡着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他也记不得了。

君远棹从来没有这样痛恨自己的脑子和残缺不全的记忆，他更恨的是自己时不时就要失忆的毛病，照这样下去，他哪天非得把唐师兄和自己师兄都忘掉了不可。

他自顾自地叹了口气。

可他的忧心愁苦谁能清楚呢？

君远棹又轻轻摇头，将床铺和桌面收拾得整整齐齐才出门去，出门要去哪里？自然是驿站。

他得去写封手书给他大师兄，汇报此行的结果。

可江南驿站的路不好走，他只在来时走过一次，要七拐八拐地经过许多小巷。就在他走进某条街巷时，又听到有人唤他：“少侠，请留步。”

君远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却仍回头看了这人一眼，问道：“这位……是在叫我？”

眼前之人一身灰扑扑的道袍，面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好像是随便走进哪个拐角就能消失的那种。君远棹对道士一流虽没好感，但也不至于讨厌，于是驻下脚步，将身子转过去。

“正是，相逢即是缘，山人只消提醒少侠一句……您今日有血光之灾。”

君远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甲，突然轻笑了笑：“这位道长，可是要我花钱消灾？”

他都替这位道士想好了剧本，可谁知他并不按照常理出牌。这道士收拢衣袖，玄之又玄地说：“非也，一切有缘法，是劫亦是命，只躲不过。”

君远棹点点头：“这位道长，你说的很有道理。”他转念又道：“可我并不打算听，您猜为什么？”

道士也笑了笑，却没接他的话。

君远棹不为所动地说：“我没什么优点，但只有一点，就是我的运气足够好。”他说完对这位道士拱手作揖，继而离开了此处，最终也只是把这事当成一个小插曲，没有放在心上。

可就在他走入城外的林中，再拐一程就要到驿站之前，他被一群黑衣人拦下了。这群黑衣人蒙着面，无论是脚下步伐还是细微的肢体动作都极其统一，甚至连身材都差不了多少。

是一群训练有素的杀手。

且刚好有八个人，恰是控住他能离开的所有方向。

君远棹原本心里还有几分紧张，可当真看到对面要把他置于死地的态度时，他又奇迹般地放松下来。因为他知道这些杀手，亦或者是死士，他们的任务就是他，而这些人应该比他更为紧张的。

一旦出现什么意外状况，身为杀手的他们会有什么结果，不难想象。

君远棹摊开双手认命，随便地问道：“好吧，我今天认命，不过死前能不能让我死个明白……是谁派你们来杀我的？”

可没有人动，也没有人回答他这个问题。

他面前的所有人都在静静地等待，甚至连他们的呼吸声都听不到。君远棹并不意外，能从一群杀手嘴里套出来话，本身就是不现实的，可这并不妨碍他想说。

“喂，你们是来杀我的吧？为什么还不动手，你们在等什么？”君远棹双手抱臂，无所谓地笑了笑，看起来似乎真的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他望向领头的那个黑衣人，那人跟身边的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又紧紧地盯着他。

君远棹似乎有些懂了，因为他现在身上穿着是移花宫服，大概跟任务描述中的不太一样，所以这些人在确认目标。当然也有可能是怕他这般有恃无恐，是留有什么后手，怕任务失败吧。

天地良心，他可真的没什么后手和本事。

仅在一息之间，君远棹身后的人就动了，他察觉出来一股浓烈的杀意，今日是非要取他性命不可的。他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如果对方真真切切想要他的性命，那他必不可能会手下留情。

君远棹偏开身子躲开了这一剑，但他落脚点却有更多人，更多把剑等着他。可他越到此时就越为冷静，他清晰地分辨出哪些是会重伤他，哪些是他能避得开的。

他右手拨弄着剑刃，以四两拨千斤之势，用一把剑尖扛住两把剑的落势，可他按着的是剑刃，不可避免地被割破手指，流下鲜血。这些人恐怕没想到他尚且有一战之力，那个率先动手的人似乎也想不到他能避开那致命一击。

他们开始怕了。

君远棹的确是有这种自信的。他一边费力抵抗着八人来势不断的攻击，一边快速牵动着无影丝拉动傀儡，无影丝坚韧不可摧，哪怕上好的钢铁都无法斩断。他抬起左臂找好角度，顿时一人脖子上便鲜血淋漓。

他杀人了，是为了自保。

君远棹很想避开喷薄而出的血，也想保护这身漂亮的白衣，可他一力使出，右半边身子来不及闪避，顿时被两个人的剑砍出两道伤来。他只避开了致命的伤，像这样弄不死他的伤……已经无所谓了。

他倒退两步，却突然靠在冰凉的铁器上，那物刚到他的肩膀，冰冰凉凉的，将他冰个好歹。他的心也蓦地凉下去，没有人会比唐门弟子更熟悉这种器物了——唐门的傀儡。

能不动声色地将傀儡拉扯在他身后，此人的傀儡操术比他要高明得多，只是尚不清楚是敌是友，如果是敌人，下一秒他就将身首异处。

傀儡就地一蹲，而后腾空跃起，趁在此时君远棹也翻滚出两个身位，这招是傀儡术中的爆天星，以傀儡携着火药引得一招“爆”，轻则轻伤，重则……伤害如何要看其中放的是何种火药了。

君远棹自然不是那种会给敌人喘息时间的心慈手软之辈，他从腰间摸出三把暗器，以星雨飞花之手法一一掷出，再不是先前三把中两把的情形。每把锋利的暗器都能正中命门，见血封喉。

两人在无言中配合，一人抛暗器，一人使傀儡，竟合力击败了这几名不知身份的黑衣人。

“等等！”

就在对方想要杀掉最后一人之时，君远棹出声拦住了他。

“请留他一命，我有话想问清楚！”

谁知对方却道：“有什么话可以留着问我，我知道的只比他多，不比他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