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说媒

　　哥哥是在我17岁那年考住大学的。全家自然是非常高兴。可是随之而来的便是困扰着全家人的忧愁。

　　村长知道我哥考住了大学。还是挺高兴的。领着村里一大群人跑来道贺。村里人朴实，平时都处的不错，大家知道了，也跟着高兴，也都来看望我哥。黑压压的站了一屋子的人。有送来鸡蛋的，有送来肉的。。。。。。还有几个推搡着给我爹往口袋里塞钱。说是能凑几个凑几个吧。也不多，都是大家的一点儿心意。

　　村里人都不是很富裕。基本家家户户过的都差不多。谁也没有太值钱的东西。我爹娘对大家千恩万谢。村长也表示会尽快去乡里把补助给办下来。不会误了交学费的。

　　晚上，我帮着娘在院子里做晚饭，爹拿着旱烟袋走了过来，找了根干树枝，放在灶台下燃着，边点旱烟，边说:“茂才他娘啊，俺刚才算算，就算村长把补助拿回来了，也还差着哩。这猪也不是杀的时候，还不能卖。要不咱把牛卖了吧。除了学费，咱茂才是去大城市里上学，路费，生活费啥的，也总得给孩子再拿点儿。这一年可得不少钱哩。”

　　“啥？卖牛？卖了牛咋办？这几天正是农忙的时候。你卖牛？再说，秋收时候咋办？明年种地咋办？你这想的都是些啥主意啊？”

　　“俺也知道。可这不是没办法嘛。你说不卖牛，家里还能从哪儿挤出钱来？现在家里粮食也就剩下够这几口人吃的了。其他的，上次给茂才交学费的时候就都卖了。”

　　“那俺也不能同意。这次把牛卖了，下次再卖啥？卖人？你看哪个值钱？要不把俺们娘几个都卖了算了。”娘说着，眼圈儿就红了。她抬起袖口擦了下泪，从我手里接过碗，准备从锅里盛面。忽然，她看着我愣了一下，手里的碗没拿稳，噗通，掉进了锅里。溅起些面汤。娘“嘶～”了一下。可能有些汤溅到胳膊上了。我赶紧拉过娘的手看看，问她:“娘，您没事吧？”我娘仿佛有点愣神儿，然后说:“不碍事。不碍事。没烫着。吃饭吧。”

　　又过了几天，村里的旺平婶儿来了。让我有点意外。这旺平婶儿是我们这里出了名的媒婆。平日里都是靠着给人说媒赚钱的。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跑我家来干啥？我家又没有要结婚的。难道也是来给我哥道贺的？

　　我把她让进屋，跟我娘坐着。我低着头只顾想她来是干什么了。没注意脚下，直接从门口被门槛儿给拌的摔到院子里去了。

　　香草哈哈大笑，赶紧把手中的活儿放下，跑过来扶我。

　　“姐，你这是咋了？走了十多年的路，不记得那儿有个门槛儿了？都不看路，摔疼了没？来，俺看看。”

　　“没事，没事。香草，你说旺平婶儿到咱家干啥来了？”

　　“不知道。按说她不做媒的时候是不爱跑别人家的。咱家又不办喜事，她来干啥？”

　　“香草，你说是不是也来看咱哥的啊？“

　　”可咱家跟她也没这么深的交情啊。谁知道呢？哎呀，别管她了。大人的事儿，咱也不用管。有爹跟娘呢。你赶紧过来跟我拿这点儿荆条把箩筐编起来。爹说以前那个烂的不能用了。得赶紧弄个新的出来。”

　　“你编吧。俺再看看去。俺这心里也不知道怎么了。不踏实，总感觉要发生什么事儿。”

　　“姐，你这是刚才那一跤给摔懵了吧？哈哈。行行行，你去吧。俺自己编。再摔了，俺可不扶你。”

　　我骂了句“臭丫头，回来收拾你。”她冲我扮了个鬼脸儿又继续忙乎手中的事了。

　　我慢慢走到东厢房窗户下的台阶坐了下来。就听见屋里的旺平婶儿说:“你说的，俺也知道。可你也该想想，咱孩子的自身条件在那儿摆着，俺就算有一百张嘴，人家也不愿意啊！俺说句不该说的话，你可别不爱听。你也知道。村里人嘴碎，香秀是个好孩子，这俺知道。可俺知道管什么用啊？这村里从她出生到现在，都谣传了这么多年了。有几家愿意把香秀娶回去的？好好个大姑娘，你要在家里放到她老啊？现在好不容易有家愿意的，你又拿不定主意，以后过了这村儿，还不一定有这地儿呢。要俺说，这家人就不错！孩子高高大大的，又壮实，那在地里，可是个好劳力！他爹又在外面打工。每年往回拿多少钱？你见都没见过。家里一个独子，拿回去多少，以后还不都是他的？香秀嫁过去了，就且等着享福吧！”

　　我在窗户下听的都傻了！这是要给我说媒？要说给谁啊？为什么忽然要把我嫁出去？我整个人都愣在那儿了。这个事情，我还真一时半会儿消化不了。

　　“他旺平婶儿，要不这样，晚上俺再和茂才他爹商量商量。你看，人家当家的不在，俺也做不了这个主。晚上等茂才和他爹从地里回来，让他们男人们拿个主意。这好歹也是个大事儿。俺还得跟香秀说一声。要说，俺对这孩子，心里也是不落忍啊！你说这要不是家里没办法，她就是再怎么样，我也不能这么早就把她给嫁出去啊！”我娘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梗咽了。

　　“那行，那你们抓点儿紧吧！这好人家可不多。错过了可就没了。何况人家说了，不会嫌弃你家香秀的。会好好待她。彩礼，别人咋给，他咋给。香秀要什么，这些都好说。你上哪儿找这么通情达理的人家去？”

　　”好，好，行。那俺晚上就跟他们商量。明儿个一早就给你回话。这茂才也快开学了。这事儿定下来，俺和茂才他爹也能松口气儿。”

　　“那行，那俺先回去了。俺家羊群也快回来了。俺先回去忙了。你明儿个一早记的给俺个准信儿。”

　　我娘边附和着，边送旺平婶儿出门。出了门，看着坐在那里呆呆的我，表情有些尴尬。旺平婶儿也有些不自然。

　　“哟，看这孩子，越长越水灵了。婶儿刚才忙着进屋，都没顾上好好端详下你。改天跟你娘上婶儿家玩去啊。”

　　旺平婶儿说完，快走了几步，和我娘消失在了我快控制不住要掉下来的泪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