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

春天，那是一个阳光灿烂到四处都泛着微薄金光的好天气。

一个月前，飞凡由于挨了那一棒球棍直接被送进了手术室。手术结束后，便是长达一个月的住院查看。

医生说是外创性的大出血，外加轻微脑震荡。好在送医及时，所以没留下什么后遗症，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不过，这可急坏了家里的小孩。

乐宝可是实打实的在医院和学校之间来回跑了一个月，直到两天前飞凡终于出院了，他才真正放下心来睡了一晚踏实觉。

为了庆祝飞凡的出院和初步康复，乐宝举家外出郊游，而现在正是一家子准备野餐的时候。

乐宝父母正忙着打理食材，俩人便寻了一处安静的树荫下，铺起了野餐布。金红相间的格子落在草地上，忽闪忽闪着暗自照映着。

可飞凡才忙活了没多久，突然背过去做了个扶头的动作，乐宝着急问他是不是不舒服，他故作敷衍的说没有。

当然，在乐宝严肃表情的审视下，飞凡很快就心虚的改口了。

“... 是有那么一点点。”看着眼前因为自己而气鼓鼓的小人儿，飞凡更多的还是无可奈何，“你别生气... ”他伸手去摸对方，结果被乐宝闹别扭似的拦下了。

“才没有生气... ”乐宝嘟了嘟嘴，似乎不想正面回答生气这个问题。“没想到飞凡也会做这种年轻人才会做的冲动事啊... ”乐宝显然在说飞凡打架住院的事，他挖苦似的朝飞凡做了个鬼脸，但其中似乎又藏了点别的心情，头很快又低下去了。

飞凡在心底笑了一下，复又抬手去摸乐宝的脸颊。男孩的脸红润又微微发烫，是因为还在生气嘛？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呢。

“乐宝，你是真心要笑话我，还是有别的意思？”

乐宝抬头去看他，在飞凡深邃的海蓝色眼睛里，分明才真的印出点别样的情愫。乐宝强压着心里的那点怀疑，转而抬手去摸飞凡之前受伤的地方，动作轻缓得带着点胆怯。

当然不是真心笑话你...

说的到底，飞凡这伤是为了乐宝才受的。

乐宝带着歉意和愧疚，也带着男孩对重要之人的担心和那份难过。无数次出病房外的回头，频繁往返医院的路上，和那些辗转难眠的夜晚。天知道乐宝为了这件事悄悄抹了多少眼泪。

“... 你真的没事吧？有事的话... ”乐宝突然顿了顿，“不舒服一定要和我说... ”见他有些欲言又止，飞凡察觉到了对方的不知所措。

“你想谢谢我。”飞凡问他。

“对吗，乐宝。”

简短的两句话，却因为突然被说中而让乐宝觉得有些不真实。飞凡的话语仿佛模糊成某种迷惑人的声调，饶了个弯儿，然后钻进耳蜗里，感觉痒痒的。

乐宝缓了一会，反应过来之后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他感觉自己快要晕掉了。

等乐宝再回过神来，是因为感受到了飞凡纤细的指尖穿过自己的手掌，在未经允许下轻轻扣住。飞凡看着眼前这张慌张的脸，于是轻轻的笑。乐宝听见对方问自己:

“所以你打算怎么谢我。”

答谢嘛？... 那当然是给对方最想要的东西，飞凡现在最想要的...

他最想要...

乐宝不敢抬头看，他被飞凡那双眼睛撩拨得有些懵了，脑袋嗡嗡的响，实在没办法正常思考。

其实早在初一那年的夏天，男孩的心思就已经露馅了。

玩真心话的时候确实被问到了暗恋对象；晚上看恐怖片其实也没有那么害怕，但还是想找个借口可以抱得更紧一点；甚至连雷声也并没有真的怕到不敢一个人睡...

全都是自己的私心罢了。

早春的草地，是刚刚破土的尖芽。隔着一层布坐在上面还是痒痒的，一阵一阵，像某种隐晦心思的写照。飞凡空出来的另一只手不知什么时候攀上了乐宝的后脑勺，一点一点，像某种不可言说的暧昧爬上心头。

他们平视而坐，中间只剩了那么一点的距离。

大人的预谋，小孩的羞赧，还有那张漂亮却自顾自烧红了的脸。

[ 是红色呢。]

[ 乐宝的颜色是红色。]

十一点的阳光刚刚好，刚好可以穿过云层，穿过枝叶，乘着刚起的微风在半空中旋转，落在二人头顶后，变成了细碎的金瓦。远处望去，只见得一片斑驳的亮光。

于是在明媚春光下的树荫里，他们互相交换了在这段感情里的第一个.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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