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斗

七草起身后，很快地便将烛台切送来的砂糖水白粥吃得一干二净。

　　也是这时他们才知道这名少女意外地嗜糖。

　　烛台切眼看少女虽然气色不佳但也没有其他的状况，才终于放下心来。

　　而后他有些歉疚地朝着七草道，“抱歉，妳的筝可能还得过一阵子了……我在本丸没有找到。”

　　“没问题的。”七草拨弄着手指。“慢慢来就好，我也不急。”

　　虽然七草这么说，但烛台切仍不免对她起了歉疚之心。

　　再三对七草保证自己一定会尽早给她弄架筝回来后，他与江雪两人又留着陪了她一阵子，两人才回去。

　　待两人都离开后，屋内瞬间又恢复那悄然冷清的状态，一时间七草甚至有点不习惯。

　　也该活动一下身子，顺便去探望探望太鼓钟跟山姥切吧。这么想着的七草于是慢悠悠地步出了房门。

　　七草在偌大的本丸内如散步般地行走着，也没管半路上鹤丸瞥了她一眼，然后转身便往主殿——三日月的住处而去。

　　反正三日月知道了也只是派一个长谷部来跟着而已吧。而且才刚帮三日月解决一个问题而已，以他的性格，搞不好开心的时候还会说“随她去吧”这类的话呢。七草当时这么想着。

　　没想到七草还是算错了三日月的反应。

　　当她看到三日月踏着优雅的步伐、手尖挑着那根烟斗，不急不徐地朝她走来时，她是有些诧异的。

　　“小姑娘，没事喜欢四处乱逛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呢。”

　　她看着三日月的口型，脑子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果然三日月就是如此让人永远也无法捉摸的吗。

　　如同他一样，她怎么也无法理解他屈身于那个女人之下的原因。

　　“在想什么。”

　　待她回神过来，只见那美丽得无瑕的面孔已近在眼前。

　　那烟草的味道在他身上闻起来并不让人反感，反而有种如雾般缥缈而清高的气息。

　　而三日月也是趁着此时近距离观察着她。

　　少女的面上没有任何的退却或不安，如同他的表情一般，只是平静、如止水的平静。

　　——竟如出一辙。

　　三日月那一刹那几乎就要联想到些什么，但在那个念头即将破出时，却被少女给打断。

　　“我在想……原来也有成为老烟枪的三日月宗近呢。”

　　三日月不置可否地笑了声，手尖一转，将烟斗又凑上嘴边。

　　也不知是不是云雾缭绕的朦胧，这时的三日月笑得特别美丽。

　　“因为曾经有人告诉我，她不喜欢抽烟的男人。”

　　象是在述说别人的故事一般，三日月轻描淡写地说完，然后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七草那双漂亮的眼眸望着三日月，试图从中找到一些什么，却只见他那深沉得看不清任何事物的暗红当中充斥着满满的笑意。

　　不带丝毫恨意或杀气，但却格外让人心寒。

　　七草顿了顿，然后“喔”了声。“还是有一样的地方呢。比如任性的地方，还有……”

　　“小姑娘。”

　　三日月打断了七草未完的话语。

　　七草抬眸等待着他的下文。

　　三日月用手指打在烟斗杆上，半晌后才开口。

　　“妳——听不见呢。”

　　七草不禁失笑。“你们都好笃定啊。”

　　难不成你们付丧神都是这样肯定自己想法的吗？三日月听着少女这么笑着，然而对于自己的话语她没承认也没有否认。

　　三日月眯起眼来，嘴角勾起一抹特别的弧度。

　　七草见他没有接话的意思倒也不尴尬，歪着头便笑道，“怎么知道的？”

　　“嘛、虽然妳看起来没有要说意思，但毕竟也没有特别要隐瞒的意思。”三日月这么说着，手尖的烟斗挑高着在空中一蕩。“所以还是很容易看出来的。”

　　“说得也是呢。”七草捋着发丝，笑着将话题揭过。“我跟光忠说想要一架筝，你应该知道吧？”

　　“嗯。”三日月斜睨了她一眼，嘴角勾着若有似无的弧度。“失聪之后还能弹筝吗？”

　　“怎么不怀疑我是不是从小就听不见？”七草笑问。

　　三日月轻笑了声，却没回答。

　　七草于是也没问下去，而是将话题转回来。“你觉得要不要给我呢？”

　　“妳觉得我该顺着妳的意思？”他笑得十分美丽。

　　七草面不改色地回答，“嘛、如果是我，会的。”

　　见三日月的眉毛稍稍挑起，七草继续道，“你看呀。你们需要我的灵力，而我只是要一架筝。怎么想，都是十分值得的交换吧？”

　　“呵。”三日月低垂着眸子，深深吸了口烟。

　　云雾缭绕着她的鼻尖，她似乎看到三日月眯起了眼睛，好象在思考着什么，又似乎只是遥望着那方。

　　并不真切的朦胧之中，插着手立在她面前的人就象是被阴云覆盖住的月色，晦暗却又清冷高贵。

　　——真的，仍是如出一辙。

　　她嘴上的弧度微不可查地落了一些，就这么定定看着那静默着吞云吐雾的男人。

　　她总能在不一样之中找到相同之处，而这些相同的地方总会让她特别留恋，甚至会有着冲动——

　　——好想回去啊。

　　就算只看那个人一眼也好。

　　想念他的温度，他身上独有的气息，他对自己的包容与无限的温柔，对自己的爱护，那从不会笑的面容……

　　“没错，我会准许烛台切找一架筝给妳，但我不会插手——他找不找不到就是他的事了。”

　　三日月的话语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看着面前那侧过脸，眼光都不曾放在自己身上的男人，露出了笑容。

　　“那就是同意了呢，太好了。”

　　“就这么把握烛台切能找给妳？”

　　“嘛。我相信光忠不会违背承诺的。”

　　三日月冷笑了声，终于回眸望着她的笑颜，露出特别让人惊艳的美丽笑容。

　　“我果然很讨厌妳。”

　　七草闻言，也没有什么反应，就只是望着他笑。

　　而在那不远处望着两人对话的一期，见那两人如此特殊的对话模式，不太能理解地皱了皱眉，而后似是觉得头疼地摇着头转身离去。

　　转过那弯之后，只见药研正插着手倚在那儿，一只脚屈起撑在墙上，戴着眼镜的面容歪向他这方，难得地面上没有那一期至今仍不习惯的笑容。

　　“一期哥。”

　　听到这声久违的称呼，一期停下脚步来，望着面前的少年，等待他的下文。

　　“你说——三日月为什么会讨厌她呢。”药研虽然嘴上问着，但那双深红色的眸中却没有半点的困惑。“我不喜欢，是因为她是人类。但要说上个性，她的任性高傲顶多就是三日月的程度。”

　　再加上方才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他跟一期也都知道了少女听不到的事实，也就能解释为何在她背后说话时她总不理睬了。

　　“可是三日月不一样。他不喜欢她的原因我不明白。”

　　“为什么会想弄明白呢？”一期反问道。

　　药研冷静地看着他。“只是好奇。”

　　闻言，一期沉默了会。

　　风声飒飒，削过两人的耳，撩起他们的发丝。

　　雨季的风总有股让人寒凉的气息。

　　一期遥望不远处的树梢，那枝叶因风而动。

　　“因为……很像自己吧。”

　　一句话轻如呢喃。

　　药研不再说话。

　　†

　　为了答谢，小夜跟太鼓钟在与江雪跟烛台切商量之后决定做个蛋白糖送给七草当作谢礼。

　　折腾了半天之后，烛台切才终于将完成品从烤箱中拿出来。

　　那精致可爱的粉色水滴型糖果几乎要让太鼓钟忍不住伸手去捏一下看看。

　　“很成功呢，真是太好了。”烛台切笑着边将烤盘油纸上的蛋白糖拿起装入一个小巧的玻璃瓶中，一边笑着道。

　　江雪眼见小夜虽然面上未显，但身边的气息整个柔和起来，也不自觉地轻轻扬起了嘴角。

　　在烛台切的帮助下，太鼓钟与小夜一人捧着一个玻璃瓶来到了七草的房门外。

　　就在烛台切要推门而入时，后方传来一道声音。

　　“……光忠？”

　　烛台切回头望去，正是面露诧异的山姥切国广。

　　他手中拿着一束以百合为主、装饰着几朵粉色玫瑰的花束。

　　烛台切立刻明白过来。“山姥切也是来道谢的吗？”

　　正在对烛台切的“也”字感到奇怪，他的眼睛余光便瞥见那方两个娇小的身影，也瞬间会意过来。

　　他沉默着点点头，而后开口。“她在里面？”

　　“应该是在的吧。”烛台切笑得有些无奈。“她会去哪里晃一晃也说不定。”

　　这方正说着话，小夜与太鼓钟却先朝不远处的后方望去，接着就见一道修长的身影缓步而来。

　　“唉呀，真是热闹。这么多人都是来找我的？”

　　七草面对着一群围在自己房门前的人温温一笑。

　　第一次正视七草的山姥切在看到少女那如月般明亮洁净的双眼、那不落俗气的美丽面容，加之优雅的气质走过来时，几乎以为自己的双眼就要被这太耀眼的人给弄盲。

　　相较于山姥切，已经被震撼过的烛台切显得十分冷静。他朝着七草笑道，“小夜与小贞想来找妳，我跟江雪陪着他们过来正巧就遇上了山姥切。”

　　“所以还真的都是来找我的？”七草笑了声，从几人让出的路走近自己的房门，率先打开来。

　　“都进去吧。”

　　七草回身笑道，“虽然没有能坐的地方。”

　　烛台切一笑，也没在意，首先进了七草的房间，几人看到后也跟着走入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