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君与幼神（1）

私设如山，注意，除了津岛修治为太宰治原名外，其余人名皆为瞎掰。

“睁开眼，初生的光明没有将我刺透，阖上眼，我的心迷惘的看着世间漆黑。”

那是一座巨大的古宅（占地面积约2200多平方公尺），入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通往庭院深处。临窗而坐，可以俯瞰池塘游鱼，一览满园樱色。和煦的光线透过精致的木百叶窗洒进屋子，照不亮这偌大空间的每一处角落，好像那些地方合该受到无人问津的待遇。大客厅内摆着尊大佛龛，撤去拉门客厅它就是个大房间，家主最小的儿子颇为喜爱待在这，经常进去就是一整天。

而事实上，津岛修治并不多么喜欢这个地方，太大了，空洞与寂寥如影随形，再多的奢华装点修饰也掩盖不了大宅中无形萦绕的压迫氛围。他只是恰好发现，那房间离会客厅最远，可以不用听大人们你来我往互相试探的交锋。不过他还小，尽管不是很懂他们在干嘛，但他感觉得到访客身上的恶意满满几欲泄露，以至于心生厌烦。路过会客厅的小儿子面无表情的往屋里瞅了一眼，坦然自若的走了进去，打量一番周围人，他走前几步抱住首座上那个威严十足的男人的大腿，撒娇似的挨在身旁。

五岁的孩子能说出点什么呢？无非就是用用软糯糯的语调诉说着自己无理取闹却又被长辈纵容的要求。至少他开口前那一刻，来访者是如此认为的。

津岛修治埋首于男人胸膛，仿佛不忍直视般回避了身后的视线，闷闷的声音传来带有幼童独特的纯真无邪，“父亲，他是谁啊？怪恶心的……”他用天使轻吻过的嗓音说着令人难堪甚至无礼的话，即使这是事实，也不会有人能在被人一针见血的揭露丑态后笑脸相迎。

来访者面目狰狞地在脸上扯出一个画皮般的冷笑，“好，不愧是名门望族！连幼童都敢口出狂言，简直目中无人至极！告辞！”他甩手离去，气势汹汹的背影看着好像在口舌之争中占到便宜了似的，津岛修治默默行了个注目礼，权当是尽了礼数。

毛茸茸的脑袋忽然受了个暴栗，带着点一家之主的威严和无需言说的亲昵纵容。“又胡乱折腾，你说说，这都是你气跑的第几个了？”津岛原臣那只属于成年人的手掌覆在幼子柔软的发顶，不轻不重又拍了下。修治仰起头，遗传自母亲的鸢色眼眸里俱是一派纯良无辜，为自己的言论做着合理解释，“6个？还是7个，我忘了啦。我说的是实话嘛，他们好烦哦。”他天生聪慧，过于早熟，这点毫不遮掩的眼神可以仅凭本能就分辨出善恶，贪婪，欲望，妒忌等等糅合成一团象征罪恶的焰火熊熊烧灼着仅存的理智，蚕食殆尽也好，灰飞烟灭也罢，不过是罪有应得。

“哼，捣蛋鬼，去跟你姐姐走一趟吧，成天在家就会捣乱，气人的本事也不知道跟谁学的。”修治看着他的父亲端正神情，严肃认真的把他撵出去，让他同姐姐出门走一遭，用意大概是外出看世界，开阔视野？他觉得有点假……“啪嗒啪嗒”迈着短腿跑到门边，没忍住回头怼了句。

“多亏您的基因太优秀了，我有幸遗传到。”说完，整个人没了踪影，只有渐渐远离的脚步声回荡在榉木走廊。

津岛原臣被逗笑了，心里认同这句话的同时不禁想起来，这孩子的聪明伶俐远比他期望的要高得多，再过个十年，有个十五岁左右恐怕世界上大多数人都不及他。

潮湿海风兜满了衣袖和领口，夹杂几分咸涩海水味，吹得衣摆猎猎作响。汪洋恣肆而温柔，蓝色潮汐却仿佛诉说着孤独，击起洁白浪花歌颂自由与浪漫。他站在甲板上举目眺望，觉得沧海一粟都不足以形容他的渺小。津岛修治垂下头，端详着自己的手掌，掌心白嫩且瘦小绵软，紧握成拳又显得虚弱无力，他嫌弃的撇撇嘴，歪过脑袋看向一旁的家中老四。

津岛家排行第四的津岛千奈绪，也是他们那一辈里面第一个女孩。

千奈绪正拎着幼弟的后领子，防止他扒拉在围栏上，一个心血来潮跳下去，茫茫大海，她怕捞不着人。上次带他出门路过横滨，这小兔崽子不知道做了什么，一声不吭掉进了鹤见川，回来后可能脑子进了点水没倒干净，见河就想入水……“老四，我认为我受到了冒犯。”修治仰着小脑袋，白净的小脸蛋上明明白白写满乖巧懂事四个大字，忽略他说的话她可真就信了。

同样的一双鸢眼无精打采地瞥了眼只到她腰间的小鬼，千奈绪摁着弟弟的脑壳，平静淡然的说道，“啊，刚刚是哪来的苍蝇在说话呢。”她松开手，煞有其事般四处张望，最后略显沮丧的拍拍修治的肩膀，“这船的服务太差劲了，苍蝇都没清除。”

修治神情一僵，为嘴欠招惹她而后悔，论毒舌，津岛千奈绪即便在道上都是声名远播的。

“切，幼稚！”他故作不屑的扭过头，但眼神不住的往千奈绪手中的文件瞟，好像上面的文字对他有极大吸引力似的。可千奈绪知道他想看什么，视线不经意间落在一份档案上，她拧眉思索会儿，突然像想起什么般把文件都塞到修治怀里，“看看吧。”千奈绪说道。

每份档案都薄薄的只有一张纸，跟档案主人的身份相得益彰——人工异能的实验体，除此之外便没有多余介绍，包括父母家庭，个人经历什么的，空白的仿佛一诞生就是在实验室。那倒也很有可能，津岛修治心想，走马观花地浏览完前几份档案，在翻开最后一份时动作微顿。

左上角是一张照片，照片上的男孩看样子跟他差不多大，头发是温暖的赭色带着点卷翘，灿亮的眼眸……像明媚日光穿破蔚蓝的天空落入静谧的大海，阳光照耀下闪烁着璀璨光环，没有波涛汹涌，没有白浪滔天，像新生稚儿纯粹又鲜活，懵懂的看向这个污浊的人间。啧，这家伙是白痴么……别人都一脸衰相，目光怨怼，恨不能把拍照那人撕成碎片，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津岛修治皱着眉，暗自记下了这奇怪家伙的名字。

嗯，中原中也，试作品？代号“荒神”？

他在这页停留太久，引起了千奈绪的注意，低头看见那行介绍，她说道：“是试作品哦，不过不是残次品半成品之流的，他比较特殊，据说是因为力量过强超出控制，所以实验结束后一直被关禁闭室休眠着。代号的话，是按破坏力给命名的。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毕竟我们只是异能顾问，并没有参与这种反人类的计划。”

“大姐既然不认同，那还给他们提供帮助？”虽然是问话，可他心底大概猜到原因了，于是接着道：“是国家高层的要求吧，为了将他们投入战争。又是麻烦的要求呢。”他有些冷淡的说，稚嫩的脸上是不符合年龄的漠然。

“谁说不是呢，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可是‘走狗’呀，只要是为了国家，无论多么过分的命令都得执行哦。”

“噢……可是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很不爽哎。”

千奈绪诧异的偏过头看了他一眼，疑惑地问了个毫无关系的问题，“不爽这个词，哪个混蛋教你的？”只见她可可爱爱又欠揍的弟弟，从衣服内袋掏出一本小本子，五彩缤纷的封面，看着就少儿不宜，她下意识抢过来揣进自己口袋，用一副教育的口吻道：“小孩子不要看这种东西啊！我知道你早熟，那也不至于早到这个地步了吧？乖哈，姐回去给你买小猪佩奇。”

津岛修治：谁要看粉红吹风机！

大概是长姐的表情太过真实严肃，尽管刻意掩饰也能从眼中流露丝丝意味深长，他不禁怀疑那本漫画书是不是他漏了亿章？

“到了。”游轮发出一声轰鸣，缓缓驶入港口。

……

“我去商量公务，你别乱跑啊。重要的是别搞事情！”津岛千奈绪不放心的叮嘱，她自认还是了解自家小弟的，不偷溜不可能，顶多让他不要给她找麻烦。给小屁孩擦屁股收拾烂摊子多了，已经快有心理阴影了。

津岛修治乖巧应下，几乎是大姐身影消失不见的那一刻，他人就不在原地了，甩掉身后一溜烟的保镖护卫，鬼机灵的小家伙躲掉了那群大人后，大摇大摆走进了实验基地深处，手腕处的护腕藏有身份证明的芯片，各种仪器扫过都选择无视了他的存在。

啊，果然还是很讨厌……

他漫无目的的走着，最终停在一扇紧闭的大门前，门侧设有指纹验证的装置，他头也不回淡淡道：“我可以进去嘛？”天真的语气仿佛是单纯好奇心使然，碰巧遇上神秘大门想要进去一探究竟而已，他稍稍偏头，对着空无一人的身后又问了一遍，“可以嘛？”

空荡寂静的走廊里传来声响，“请进。”话音落地，视野突兀地亮起，大门应声而开，光线从门后溢出灌满了走道，暗处那人也现出身形跟在了他身后进去。

“我叫佐藤上野，是这间实验室的负责人，至于异能，你应该猜到了。”佐藤上野微微笑着边走边说，根本不担心对面的小孩儿听不懂，津岛家幼子天生聪慧过人，洞察力超乎寻常，对待他可不能跟对真的小孩子一样。

“嗯。”出于礼貌，津岛修治还是回以一个单音节，表示自己有在听。

事实上他的大部分注意力都在眼前面容稚嫩的赭发男孩儿身上，就是那个据说是实验至今，最强的家伙。稍微有点意思了呢，他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并未过多掩饰的展露出真实情绪，足见他的欢愉。

佐藤上野观察着他的神情，又把目光移向休眠舱内，“你对他很感兴趣？他是个危险的家伙呢。”佐藤提醒他，贪玩可以，玩过头了会引火烧身，更何况这个实验体是不被允许释放的。

“哦。”黑发男孩儿平淡的嗓音显得冷静而漠然，丝毫不在乎那点可有可无的警告，他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把代号“荒神”的这个小鬼拐来当他的狗狗，被他任意指使，听从他的命令，用强大的力量替他粉碎那些肮脏的东西。

他凑上前，伸手就要摸上透明的玻璃舱门，一只手臂横出拦住了他。

“不行哦，小朋友再怎么聪明也不可能掌握这份力量。而且，你没有文书，即使我们放弃了他的使用权，你也不能带走。”佐藤上野勾起职业性的微笑，笑容中的无奈和坚决明明晃晃表达了他的态度。

哦，文书啊，那就搞一个再来呗。

津岛修治转身就想走，临到门口又颇感不甘心，回头时，清润漂亮的鸢眼里充满了挣扎和委屈，出口的话难得少了点理直气壮，“就一下，不用放他出去，就待在这里。”太有趣了，非神非人的存在，已经打破他以往的认知了，而且跟他差不多大的话，这个年纪的小鬼恐怕连心眼都没长几个，除他以外。

一大一小对视良久，久到小的禁不住揉揉干涩的眼睛，久到大的感觉空气流动的速率都滞缓，佐藤上野再次掂量一番津岛家的分量，假如不需要他承担，卖这小少爷个人情也不是不行。

佐藤上野妥协似的让开身子，迈步离开禁闭室，走之前还贴心的关上门，给两个小鬼留了绝对的二人空间，然后大大咧咧坐在了地上，美名其曰，望风。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