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传奇陨落了。长安城墙上那伴着月影的一席白衣自那一晚起,便再也不会出现,只徒留了那一轮明月高悬,寂寞冷清。
李白这个名字,一时间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与平日里盛传的、同这剑仙有关的传奇故事一样,关于死法,也是众说纷纭:有说他和毒医闹掰了被毒死的;有说他被仇家偷袭,一时不慎被刺死的;还有说是被设计陷害,坑死的……
过程传得五花八门,但结果只有一个——这世间,再无剑仙。
他具体怎么死的,没人知道,就连扁鹊也不知道。他拼命赶到时,见到的只有血泊里的爱人还有掉在一边的配剑。
寒风卷起沙尘迷了眼,模糊视线;沙砾粗糙,直硌得落下的泪里也带血。带着血腥味的空气,无论如何努力都吸不进肺里,只带来一阵眩晕,叫人窒息。
“剑仙……”
扁鹊不知自己是如何处理的现场——大概只是用衣袖蹭去他脸上的血污,拾了那柄剑。然后,背他回了长安。
葬在那片桃林。
曾经,剑舞生风,带起一地花瓣翩翩舞;满树灿烂下,衣袂翻飞,惹一身芬芳。剑仙练得认真,却总在扁鹊不注意的时候蹬一脚树干,落得毒医满头满身的花。
“阿缓,美吗?”
每次剑仙这般弯了眉眼开口问,扁鹊总分不清他是问的方才的剑还是景,亦或是眼前人——他只管点头。
是美的,无论是剑,是景,还是人……
扁鹊记得,剑仙是喜欢这里的。
那……睡在这里,会不会舒服些?
“对不起,这个仇,我必报!”
扁鹊握剑,离了桃园。
对不起是对李白说的——剑仙不喜他的报复手段,这扁鹊是知道的。
两人最大的分歧莫过于此:毒医阴狠,手段也残忍,背负着仇恨的人很难潇洒,况且扁鹊还成天惦记;而剑仙生性洒脱,骨子里还带着诗人的浪漫,最是看不得扁鹊的某些行事风格。但是设身处地的想想,倒也能理解,所以李白多半是纵着他的——只有太过分时,才会出言阻止。
他们,一个像刀,一个是鞘。
刀鞘除了约束,更多的是保护。
毒医行事风格使然,扁鹊在江湖中常遭人诟病,轻则谩骂重则暗杀——平日里李白都替他一一拦下。世人皆惋惜,好好的剑仙怎么就被这么个玩意儿勾了魂去,同流合污?
偶有污言秽语入耳,李白只是笑笑,然后拉一把扁鹊的胳膊:这时的毒医大抵是已经摸了毒药出来。
“阿缓,罪不至死的。”
等气头上的毒医稍微冷静,将手中的剧毒换成不致命的泻药一类,他才肯放手让扁鹊去教训那些出言不逊乱嚼舌根的家伙们。
虽是如此,却依然有越来越多的人对剑仙护着这样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恶魔感到不满,甚至将仇恨转移到他身上。
对此,被“刀鞘”保护着的“刀”,并不知情。
最终还是出事了。
所谓的正义之士同那些拿钱办事的杀手们搅和在一起,誓要将毒医除之而后快。
所谓蚂蚁杀死大象不假,剑仙和毒医终是寡不敌众,被逼上了绝路。
“阿缓,分头跑!”
“可是……”
“脱险了再来找我不迟,信我!别浪费时间!”
李白伸手将人一推。
扁鹊自知功夫不比剑仙,若不分头只怕自己还要害他分心照顾,便一咬牙顺其中一条小路跑了。
身后一直没动静,貌似是没有人追上来;这本是好事,却叫人品出一丝不对劲——他们人数众多,就算兵分几路也是可以的,现下无人追来属实不寻常……
不好!
想通其中关键,扁鹊慌忙回身,一路狂奔。却终究是晚了。
从那天起,刀丢了鞘。
“善良的,唯有永不开口之人!”
失了管束的毒医沉溺于仇恨,出手愈发狠厉——那些个参与了这次围剿,皆是死状凄惨。毒药发作,或是奇痒或是剧痛,总之都能将人磨得不成人形,急于自行了断却被提前束缚了手脚、卸了下颚,求死不得。
这样的戏码上演到了最后,扁鹊总要取了那把佩剑出来,给人一个痛快。
“感恩戴德吧,只有他才有资格予你们解脱。”
剑仙,别生气,是他们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