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是弧形的

清晨江澄看着趴在桌上一脸墨迹的薛洋心下一软，一案的字虽无风骨确格外整齐，难得他这般用心，正准备帮人抽走笔就被一双防备的眸子盯着随之而来就是暴虐的气势。

“夫子？你醒了？可是饿了？我去抢……不做饭！”

薛洋舒畅筋骨假装没站稳将人扑个满怀，鼻尖都是清凉的莲香。整个人都有了精气，急忙改口。

江澄无奈摇头，习惯的慢慢来现下已经变了许多不是嘛……将备好的食盒扔给人，指了指书卷，免费劳力用起来得心应手。

学堂门口远远就见一青衣少女掂足观望，见着熟悉的白衫急忙奔来，薛洋横着降灾隔了十米将人隔开。

“你谁啊，别伤着先生！”

墨莲是一贯的强势，丝毫不像旁人见到薛洋用留有胆怯，薛洋看着眼前插腰一脸理直气壮的姑娘勾起几分兴趣。

“你管的着吗？死人不需要知晓太多。”

薛洋戾气刚激起就被江澄握住了手腕瞬间恢复乖巧学生，用降灾挑着食盒和书卷扛在肩上退到人身后。

“切，扛个假剑吓唬谁呢！先生今日我来替小堆儿上课，他夜里着了凉，回去我在给他传达。”

墨莲朝薛洋翻个白眼，嘚瑟的站在江澄身前面如灿星朝着人笑。

薛洋冷哼一声抱着江澄的腰两三步踏着房檐进了学堂，木雕姑娘？找到了……自己送上门就别怪我取你命。

课上薛洋各种小动作，捏了蚂蚱扔到墨莲头顶，忽而降灾出鞘，墨莲就少了一个辫子，姑娘家最是爱重这个，尤其在仰慕之人面前更甚在意。当下急得出了泪花，薛洋勾唇笑的满足。

江澄不是没留意到两人间的小动作，他念着薛洋不过一小孩尤其昨日同幼童攀比的行为，江澄对他是有几分纵容的，索性装作没看到。现在却是将姑娘都惹哭了就不能再忍，走上前拿着戒尺。

“夫子？是想我了来看看我吗？”

闻言江澄只觉自己轻视了薛洋的顽劣，对着乖巧伸出的掌心重击十下，拎了衣领扔出院外。

看着一向开朗的姑娘江澄有些手足无措，提前放了学，默默递过字条。

“其实挺独一无二的。”

看了字条墨莲哭的更凶了，先生果然嫌弃了。

江澄被这哭势吓得一抖，默默退开两步重新递了纸条，

“今日的问题和木雕呢？”

“在这里，先生告辞！”

可算岔开话题，墨莲抹了把眼泪吧东西放到桌上就捂着脑袋跑走。

江澄松了一口气，盯着桌上的清心铃有些感触，同自己身上的一样，只不过……他轻轻摇了摇，一片寂静唯有风卷落叶。

“你就这么喜欢她？”

薛洋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他看着江澄笨手笨脚的哄那姑娘却惹人哭的更狠当下越看越可爱，可那自然的收礼却让他安耐不住起伏的酸楚。

“你知晓什么是喜欢吗？”

薛洋看着江澄扔过来的纸团，字里带着犹豫和三分撒火。

“其实我不太懂喜欢，只是想走向你。”

江澄看着错落过光隙一步步紧逼的少年，明明掌心还在发颤却笑的肆意，认识以来从未见人别的表情总是挂着笑，他心念一转默默岔开话题，

“不快乐，为何要笑？”

笔墨未干，薛洋捏着纸条眼眶发红，从未有人问他是否真心笑，只道自己杀人不眨眼笑的越猖狂就该死的更彻底。可谁是天生就愿意杀人的呢。

“只有笑的很欢，忧伤才不会被看透。”

薛洋低沉的声音压着万千无奈让江澄心疼，小乞丐的故事薛洋说过，他不能感同身受，只想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却没想过对流氓的纵容会不会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江澄伸出手温柔的望着人，他在等小流氓的归心，等他放下仇恨和暴戾，等他一身无忧带他重新认识这个世界。

两手相合，日头更盛，不知是谁的救赎。

“呦！小秃子又来了？”

江澄顺着薛洋声音望见青衣少女剪了另一条辫子，刚到脖颈的短发映着鸢尾花发饰愈发显得活泼俏皮，递了字条过去。

“很好看，很适合你。小堆儿还未好吗？”

已经五日没瞧见那个幼童了，他有些想念和失落，只道自己把魏无羡的念想放置在小孩身上过于荒唐，可这场春秋他不愿清醒。

“先生喜欢就好，这是这五日的问题！”

墨莲得了夸奖喜上眉梢掏出攒了五日的信封。

看的那般薛洋就牙酸，他知晓竹庐的书架旁专门有一个木箱，里面都是各种精工细作的木雕皆出一人之手，江澄惜之若宝。

“好看什么，跟男人一样！”

“薛洋！本姑娘今日让你瞧瞧我的厉害！”

又是鸡飞狗跳，江澄无奈抱着书卷和墨砚站远隔岸观火。

白驹过隙，江澄就守在义城当他的哑巴夫子，薛洋则洗手作羹汤，待在江澄身边学了不少字，那本《博策论》已经可以背诵下来。

他不知念法，墨莲教他。只是写墨莲没开窍，仅识得字还得江澄手把手教。两人明里暗里争抢江澄怀里的位置，往往教新字时都好不热闹，总要打上一番，这几年墨莲倒是通过和薛洋的对招学了不少架势。

虽日日在眼前，墨莲还坚持着木雕送信，江澄也都一一回应，只是箱子里的木雕偶有多了几个丑的模糊的，是薛洋跟着墨莲学的，得把情敌的招数套过来好让情敌无从发挥，薛洋的小算盘一向打得稳。

江澄看着因为月亮形状又打起来的两个人无奈摇头，摆好酒和菜，这是他离开云梦过得第八个中秋了，不知阿娘可还好，让他一人撑起江家是自己无能不孝。

薛洋和墨莲察觉来江澄的低落对视一人就吵吵嚷嚷，

“先生，你说今日的月亮是不是圆的？中秋哪有弯月？”

“你怎么头发长了眼睛就瞎了，明明是弯的！”

江澄抬头浸于月色，只觉此景染入萤火或乘一叶孤舟，这世界还有大好河山，自己和旧人还有年年岁岁,何处不相逢，弯了眸子转头望向薛洋。

薛洋明了那人眼底的疑问，

“为何是弯的？”

“月亮是弧形的，

   锋芒对外，

   温柔对你。”

我也如是……

薛洋眼里的深情江澄不想抗拒，五个年头的陪伴他舍不得拒之门外。

夜幕如绸，待今生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