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篇

《野棠花》

      清明节，潮湿的节日。被称为祭祖节亦或者行清节的它总是令人陷入沉重的回忆当中，仲春与暮春之交，悲伤与笑容之间。

     这座灰色的城市所下的雨莫名的大，似乎是老天也在哭泣，豆大的雨珠滚滚炸裂，粉碎在地面上，水池里，人群中……。白菊的残瓣飘散在冷风之中，飞过了时间、飞过了天边、飞过了人间。庄重与黑色相配，这以至于那个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西服套装，黑色的油伞握在手中，蛋白色的秋菊平稳的躺在他的怀里，也许是只有这个时候，他那常年下耷的嘴角才体现出了真正的魅力。

        “好久不见……郭父”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打破了墓地凌晨的宁静。男人将菊花轻轻的摆放在墓碑的一旁，用手再次轻轻的整理一下后才缓缓起身：“时间过得好快……仿佛就像是昨天才……”

      男人停下了自言，只是从怀里掏出了三根昂贵的香烟点了起来，刺鼻的烟草味满眼至四周，在雨中交合，在空气中盘旋。男人夹住三根香烟轻轻的立在了墓碑面前，重重的吐出了一团白雾：“君儿挚友李元让在此贡烟，还请郭父试嘴……”

       待李元让起身站好，一个大手轻轻的拍在了他的肩膀，他没有回头去看，只是继续扫视着墓碑的一切。身后发出打火机咔嗒作响的点火声，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少让老头子吸烟了，我也该戒烟了快……”

       “葆奇”李元让转身看向身后：“早上好……”

       “好啊……”

       葆奇举着伞蹲在墓碑面前，用手拂去碑上的水珠，一遍又一遍。烟灰随风飘落消散，那被上供也已失去火星的烟屁股同时倒地滚到了一旁，似乎是被人吸尽一般。

       背对着葆奇站在远处，元让快速扫视着来这扫墓的人们，男女老少拖家带口，有似鸟群有似孤雁。鲜花与清雨相融，不知是何开始，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怕死了，怕再也见不到那个他或她的一面，怕再也吃不上自己喜爱的食物，怕再也听不见，那可以让自己心安的声音了。

       更多的秋菊，白的黄的、更多的思念，他的你的。元让打了个寒颤，踢飞了鞋边的石子，雨越下越大，人越来越多，情越思越重……

        收起雨伞交给一旁的服务生，两人踩着木质台阶上了楼。葆奇一边上楼一边用双指轻抚把手：“海棠木，呵呵……”

        “海棠茶楼吗？”元让敲了敲桌子。两人挑了一张靠窗的二人桌，木制桌椅带来的舒适感不言而喻。雨还在下，较高处已形成一片浓雾，雨珠碰瓦滴答答、积水涌流哗啦啦，低飞轻鸟叽喳渣，雾下行人哭哗哗。元让耸了耸肩轻言道：

         春去秋来一场梦、

         唯有棠花独树开。

         鲲鹏展翅九万里、

         不见素娘探窗头。

      喝下一口香醇的绿茶，葆奇神色暗淡的用右手拄在桌上：“太多了……老爷子对我付出了太多……，太多的关心，甚至让我产生了空无的想法，想着再等等吧，以后再说……”

“再说……”此时，葆奇的声音已是微颤，他捂住脸颊嗡嗡细语着：“当我想说时他已经走了……不是远走他乡……而是……而是……，这就是我所犯下的错误，一个我都无法原谅自己的错误！。”他叹了一口气后，陷入了良久的沉思，似乎时间在他那瞬间的停止了下来，他凝视着打转的茶叶，缓缓说到：“丧礼时我甚至都没有哭泣……，一切都很顺利元让，但……”葆奇双拳握紧：“但是当我回到家！看到老爷子生前为我收拾的工具！看见他修剪过的花草，看见他经常用的茶杯，那茶杯里甚至还有一些茶水在残留……似乎是定格在了那里……这令我悲痛欲绝”

元让抿了一口茶：“这就是所谓的可悲吗？外人听着似笑话的那种……”

“我告诉你什么事儿最可悲:你遇见一个人，犯了一个错，你想弥补想还清，但到最后才发现你根本无力回天，犯下的罪过永远无法弥补。我们永远无法还清犯下的一切……”葆奇最后几句几乎是一口气说下来的，他轻皱的眉头更是锁紧了几分

“你永远无法弥补你犯下的任何过错”元让放下茶杯，看着墙上的海棠壁画“但只要你的心是善良的，对错都是别人的事，无需在意罢辽。只要不像是丧尽天良的乌克兰拆除苏联雕像一样就行”

“呲……那是人能干的事吗？”葆奇抬起头：“忘记历史就等于忘记伤疤，被拆除的雕像会变成他们的棺材，早晚的事……”

李元让点了点头，他翘起二郎腿看着雨天，灰蒙蒙的，就像是每个人的心，都是如此的灰暗。

活着吧！坚强的活下去，无视一切逆浪，自由自在的活下去。就像是随风飘荡的枯叶，就像是顺流而下的木舟，就像是下坡的骏马。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活下去，创造出属于自己的奇迹，属于自己的绿光……

“找到女朋友了吗？”

“没有”

“呵呵……”

“听天由命吧，毕竟爱情是个贵重的珠宝……我还没准备好握紧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