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与桃花(三)

　　　姑娘也不推脱，满脸笑容地接过布包紧紧的搂在怀里，杏核似的眼睛紧紧盯着他的脸：“听我爹说，此去怕是不会再回来了，叔伯在那边开了几家大铺，生意兴旺，又置了好几处田产，我们一家去投身，也是享福。”

　 　 少年满脸不在乎的笑了笑，嗓音确是一片低沉清哑“好事阿，你瞧瞧你在这儿过的辛苦，身板瘦弱的像一张报纸，到那边定能天天吃上饱饭，长胖一点，也正好替我去尝尝那的上等佳肴，看看是什么滋味？”

　　 “叔伯还在信里说，还有一件好事，便是在那替我寻了一门亲事，与我同岁，面相听说也算得上是俊俏，身兼要职，你说嫁给他，我会不会幸福？”

　　 姑娘低下头，似乎没有力气再去注视眼前的少年，这是臂膀中的布包抱得更紧了，唇紧抿着。

　　 少年微怔，眼底暗潮涌动，但很快又笑道：“你未曾与他相见、相处，怎知会不会幸福？”姑娘咬了咬嘴唇，似乎心有不甘，但还是无奈道：“也是，说不定我们相处久之，了解了对方的心，便知晓了……走了，你保重，也愿你学业大顺，早日了确心愿。”

　　 “会的，会的”少年空洞的看着她那张素来瘦弱的小脸，也不知她到那儿了，会不会过得好，摇了摇头，少年只觉得自己多想了，轻轻拍掉沾在她肩头的灼灼桃花，此刻明明有千言万语想去诉说，可到嘴边只剩下一句：“珍重。”

　　 明明想要去挽留的，可少年知道自己不能去这么做，默默的抽回手，心想还是不要去耽误了姑娘的大好前途。

　　 姑娘听见这两个字眼角不由溢出了晶莹的泪珠，但还是憋了回去，默默转身，走了几步又突然折回来，直视着少年诧异的眼睛：“若是相识后他不爱我，我也想毁掉婚约了？到时候你可否来此娶我？”不等他说话，她扭头就跑，跳进了马车。

　　 少年无力的垂下伸出的手，从中掉下来一个布囊，车轮转动，掀起的灰尘盖住了那个小小的，微不起眼的布囊，好一阵子，他才清醒过来， 马车己远去，少年却一直那么站着，直到黄昏昏沉沉才转身离开，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丢失了什么。

　　 风尘吹卷了地上的黄沙，露出了布囊小小的一角，细绳慢慢的松解开，一张小小的宣纸随风而逝。

　　 隐隐约约可见相思二字，可写诗的主人怕也是对此人痴情无比，只是现在风一吹，吹至溪边融无声了。

　　 天色渐晚， 少年沿着那条长街返回，小贩们挑着担子归家，结束了一天的辛劳，家中有由人在等候，而他只是一个人，想到这儿，少年突然跪地嚎啕大哭起来，他后悔了，他当时想说的是能不能不要走 这一生浪迹天涯，我陪你，只是已经无缘予人听。

　　 她去的地方是都城长安， 天子脚下，繁荣富贵，人人皆之向往，和她以前的生活是天壤之别，都城郎君才华横溢，怕是不久便会永结幸缘，子孙满堂，白首偕老罢。

　　 自己只是一个穷苦的书生，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小地方，少年踉踉跄跄的走到家中，一个重心不稳跌落在地，鼻子嗅来青草和泥土的氤香，远处湖中央孤单的小舟里伸出老蓑沉重的黑影，轻快的渔歌在竹笛下轻奏，一轮月光洒下，风声里尽是歌声。

　　 心中得到了舒解，少年浑身上下又重新活过来一般，起身回屋，继续伏案苦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