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四幕 星墓

　　夜幕降临后的三小时，星光微弱在云幕之后，我坐在房顶，雪花又开始飘零，风也缓慢地飘扬起来。“你怎么在这里，凛。”

　　“我在考虑今后的事。”

　　“我觉得没必要看得那么长远……”

　　我淡淡地去说：“合格的贤明当权者至少需要考虑到从今以后的三年内，可能发生的问题和解决方案。但实际上又没什么应该深入思考的……”

　　我折断屋顶上枯萎的草木：“这是我来这里的第二天，啊……提前和你说这么多没用的。”

　　“没事，和我的想法差不多，是应该深入考虑魔法工坊的未来。”洛加丽表达赞成的模样是脸上的标志笑容逐渐消失，留下一张若有所思的脸，“实话和你说吧，魔法在平民中的普及率奇低，魔法的开发阻力不小。特别是现在，每年还要在北边的魔物森林前线预付大量的开支。”

　　“……”至少在这里，平民区的夜晚用于照明的只是蜡烛、火把昏暗的灯光。

　　洛加丽走过来，踩在雪色的屋檐上。“前些年的北方魔物入侵的事情频发，我们的抵御手段几乎快用完了，就差去向诸神跪求了。”她苦笑道，“现在，锋彻尔特提高了上层冒险者和骑士的待遇，这才让北方的墙壁没有被攻陷。”

　　“所以，我们作为其稳定的后方，你大刀阔斧的改革也没能完全实行对吧。”

　　“是这样没错……”洛加丽捧起一堆雪，向上吹散在空中，“你……似乎没有一丝焦虑。”

　　“你的读心大法失效了吗？”我问她，然后起身走到她面前。楼顶的空气逐渐凝固，气温很快跌下了冰点，风开始呼啸。

　　“嗯……不知道。”

　　“那要我从哪方面做起呢？”我带她走下楼去，“我对这里的情况有了不少的了解。”一只手牵住她，魔法工坊已经关上门，最后一位魔法技师走出门前向她行礼。

　　“今晚我值班，我有足够的时间听你说完。”

　　她把我带来值班室，是在工坊入口旁边落满雪的屋子，洛加丽找到一颗红色的水晶，用手指一电便能够放出火焰点燃柴火。“一天的工作结束后，我会安排所有的高级技师留下来值夜班……忘记和你说了，魔法工坊主要是为城内的贵族供应热能水晶，也就是储存火元素的水晶。”

　　她从床底下拿来工作日志，一页一页地翻开：“最开始，贵族们的供暖我们是不负责的，不过因为牵扯到有些中层贵族出资投产的事情，不得不和大贵族们签订契约，好在明年西城区就要结束协约了。”

　　然后翻到中间，看着黝黑粗糙的纸张，我实在不能认为这是一本本子，厚度参差不齐的书才合适。我仿佛看到了当年的古人尝试造纸的实验：“这是谁做的纸？”

　　“可能你不相信，这纸是我们团队的开发项目之一，是用树皮和鱼网做的，为了有朝一日取代羊皮纸。打破垄断……但是，无论怎样增白，甚至用了光能水晶照亮了几百小时。”

　　我从她手里拿来这本乱糟糟的书籍：“你们真够省的，还用削尖的木炭写字。”上面的木炭渣子散的到处都是，纸页内卷严重，厚度也不一，边边角角有明显的裁剪痕迹。

　　“你有办法改善吗？你的思维跳跃地太快了，我捕捉不清。”洛加丽扶着头，满脸难受。

　　“我能先撕下来一角吗？”我挑选一张已经皱地卷角严重的纸的一角。

　　“可是可以。”我撕下来，“你要干嘛？”

　　“实验。”通过观察，这种灰色的纸张和工业的回收原浆直接造的纸类似，粗纤维、断层有很多突刺，不好对折不好撕开。

　　“你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已经知道了。首先是光照的劣化，再好的纸张也不能经受长时间的曝晒。第二，造纸使用的材料有问题，树皮和鱼网这类植物纤维过少的……”

　　“纤维？”

　　“树皮分为几层，外皮、形成层……我们需要的是形成层的含水纤维。就像这一角，你看到的毛刺就是植物的细小纤维，是支撑起纸张的韧度、强度的重要物质。”

　　“还有呢还有呢？”我看到她开始用木炭笔写，还没几下就碎了。

　　“最后一点就是厚度的把控，这么多褶皱的原因当然是水分并没有完全排干，需要做一个规定质量的压石和模具……你似乎很相信我说的。”

　　“那肯定的，能一眼看穿了我们怎样制作纸张的人，怎么没理由相信呢？”洛加丽轻轻地用手撩动了一下鬓发。

　　我决定继续说吧：“对于漂白，可以用硫燃烧后的烟对成纸熏白，或在造浆后加入氧化钙，也就是烧过后的贝壳进行增白。

　　在她写完后，这串超长的字符用了一张半的纸。“氧化钙？”

　　“你怎么翻译的？”我暗问自己。

　　“某些特定的词她并不能理解，我的能力只是和任何人交谈，也就是说并不存在语言之间的相互传译，而是直接让她能够理解你说的话，并且潜意识地把你的语言转化为她自己使用的语言。”

　　我看着洛加丽略带想知道的表情，又要配上她作为公主的矜持，眉毛似乎在打架。“这东西……怎么说呢？我也不知道怎么表达这件事物。”

　　我再问凛：“氧化钙用阿特里亚语怎么说的？”

　　“我看看，哦……Anpue xeturity cansut tental，意思是滋养的气体和金属。你还能理解为氧化钙就已经很不错了……”

　　我接过笔来：“CaO即为氧化钙，这不是滋养的气体和金属，这是一种物质，不是两种东西。”

　　洛加丽似懂非懂地看着我：“既然烧过的贝壳里有的话，那我明天就去准备。今天早些睡吧……”她起身，放下书和笔，

　　“等一下，我想用一周时间前往雷天使伊利芬妮的神社，刀鞘还在那里。”

　　“还是没有瞒住你。”洛加丽莞尔一笑，去更换睡衣，我转过头面壁，“我以为所有的元素天使都挺好糊弄的。”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过去的一百年里，元素天使中的四人已经有苏醒的征兆，其中火和风苏醒后并没有作为，丝毫没有在意自己的立场。”

　　“那应该是怎样的立场？”

　　“当然是用神力为所有的人民造福……然而，风象天使从苏醒的那一天开始就消失了，说是皮尔波宣的当权者的利益受到侵害。火象天使神社的争夺直接挂上了里昂蒂斯和库坎的战争，她只帮打赢的那一方。”

　　我笑道：“那你觉得伊利芬妮会怎么想？”

　　“她有些愤怒，在我去祈求的第一天，还在门口的我就被扔下了山崖，还遇上了雪崩。”洛加丽也笑起来，“也许是司掌契约之神对后世人民的惩罚吧，有挺多人利用契约做了很多坏事，我也用过几次，主要是惩治那些不听话的贵族。”

　　“那我去见见她，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没什么想问的了，在我摔下山崖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明白了。这已不再是神明的时代，我一路走来是我的伙伴们在不断激励我，支持我。”

　　“我得到了完美的答案。”

　　“那我回来之后，在贵族街西门等你。”

　　第二天的上午，在她醒来之前我就已经出门，靠着卖几颗宝石的钱买到了蜂蜜和柠檬，还换了一身行头。“这位小姐，好面生啊。”我把东西放进箱子里。

　　“这个直接的繁星一度被取代，被星象神所取代，我们已经不知道真实的过去。”我看着雷象天使的神社，皲裂的石柱上雕刻这鸟虫大小的字。

　　这里就像曾经陨灭过的文明一般，入口的大门在我抚摸过后打开，厚重的石门发出奇艺的蓝光，附近的天空变幻成了黑夜。“等候……等候多时了，诺尔莉姐姐。”

　　我走进去。甬道的火把一个个燃起，在指引着我。“小心，我对这位第三代雷天使没有印象，但她似乎没有恶意……总之要小心。”

　　“明白。”

　　沿着不透风但湿润的地道向前，这火把摸上去并没有温度，只是摇晃的火焰虚像，空荡的石砖路像是地下的古墓。“我们只是繁星的代名词，真实的皮囊已经褪去，埋葬我们的神社，就是我们的墓地。”

　　甬道的尽头是伫立着浑身围绕雷气的女子，她转过身来，身后就是蓝色散发冰气的刀鞘，丝毫不离开她站着的地方。我抬起头观看屋顶，全是青色的石砖，夹缝中的苔藓和渗水的砖缝一同生长。“我知道你要来见我……在你的刀鞘里，我能感觉到你的部分想法。”

　　这里只有三十几米的长宽高，很适合战斗。

　　“那你猜猜我来找你为了什么。”她就穿了一件紫色的薄纱，手臂上的黑色闪电纹身都能看见。

　　伊利芬妮一抬手，薄纱变成了暗紫色的盔甲，四周的雷电变成了结晶环绕着她：“当然是来取走你的遗物，六百年了呢，雷天使都换三人了，你还是一副毫不在乎的表情。”

　　“谁叫我更能活呢？”我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你以为没有‘灵具’的你会是我的对手吗？”

　　我摆出并不想交手的表情：“饶了我吧，我不是来找你打架的，如果说打赢你才能得到我的刀鞘，那我很愿意打。”战斗准备还是依旧保持的。

　　凛开始指挥我：“等会开战时要记得拉开距离，她的近战是最强的，而且我们没有灵具的加持，只能利用这里潮湿的环境困住她。顺势夺取灵具……”

　　在她刚说完，我就直接冲上去，一个加速带动这里封闭的空气，下落的水珠在应答我，纷飞的雷电在追逐我，激荡的闪光在穿刺我。

　　次回：第一章 第五幕 星象风景

　　Xethunit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