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情之为物

虚弱的穗禾再一次睁开眼却只是一片炽热，就仿佛置身于烈焰魔窟之下。这和她上一次见到的场景很不一样，不再是那个有些寒酸的璇玑宫，也不再有那个循规蹈矩的邝露守着她，就好像之前的那次经历是一场梦一样。

那时的感觉穗禾到现在还有些不能接受，她代替了润玉成为了天帝，这是在什么天大的玩笑。那个爱着锦觅爱到发疯的润玉会这么好心牺牲自己救她这个从来就不对付的鸟族公主，这是疯了才有可能做的事。所以，那一定是一场梦，她穗禾已经将现实与梦境混淆，可这里又是哪里？属于她穗禾这幅恶妇的专属地狱不成，这样的炽热，穗禾都有些受不了了。

在穗禾置身于烈焰中煎熬时，一个有些熟悉的人影从黑暗之中走出来，更是关怀备至解释当前的处境，这里是墟鼎之内，也是天帝润玉以自身为容器为穗禾搭建好的筑基之所。毕竟穗禾早就死了，死在魔界那个昏暗的山洞里，被玄狩一口口吞下，算得上是真正的死无葬身之地。所以，如今的穗禾只是一缕残魂，还是有人好不容易提炼出来的残魂。假如穗禾想要活下去，就必须置身于这烈焰魔窟之下重新淬炼神魂，将那遗失的神魂一点点修补好。只有这样，那个早就死去的穗禾才可以真正活下去。

“你到底是谁，我之前的记忆不是梦，我是真的寄居在润玉的身体里对不对。可我知道润玉没有这个本事，而且他也不会为了我这么做，告诉我，你到底是谁，想要做什么。我穗禾算计无数，也不怕被算计，可我不愿这样不明不白地被人算计，你若是不说，我便走出这烈焰，大不了一拍两散”，弄清楚自己当前的状况后，穗禾也有了些盘算，可她从来就不认命。所以明明一无所有的穗禾还是打起主意，用自己的命去博一个算计。既然有人不让她死，那说明自己还有很大的用途，在榨干自己最后的那点价值前，穗禾还是可以去赌一把，反正她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一个虚晃的人影渐渐逼近却怎么都靠近不了穗禾，最后那个人无奈地停留在他所能达到的最近的地方叹息不止:“是我，穗禾。我的确没有这个本事，可穷奇可以。我和穷奇达成了一个很棒的合作，他将会全力助我在这一世称王称霸，而我助它摆脱魔性与兽性的纠缠羽化飞升。到时候身具应龙，凤凰，孔雀以及凶兽之力的穷奇将会无人匹敌，除了我们以外，就连上清天也奈何不了它，因为我们与穷奇共享永恒，它的不老不死不灭也将是我们的一部分。穗禾，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等你的神魂稳固了，就可以慢慢与我一起掌控我的躯壳。这天界是你的，鸟族也是你的，包括被我囚禁起来的旭凤还是你的”。

这是润玉的声音，穗禾还是可以分辨出来的，只是这个答案让杀人不眨眼的穗禾有些畏惧。毕竟润玉已经是天帝了，他其实没有必要和穷奇合作的，一旦被人发现了话，必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哪怕穗禾不喜欢润玉，也不得不为他担心一二。哑着嗓音，穗禾哽咽道:“为何要和穷奇合作，你这是在与虎谋皮，迟早会害死你自己的”。

“你这是关心我吗？穗禾。有你这句话，我死也无憾。至于穷奇，你完全不用担心，他与我已为一体，我便是穷奇，穷奇便是我，他不会伤害我的”，听到穗禾不经意间的关心，润玉的语气中也多了些温暖，他这算是被人注意到了吧。真好，一条命换来这些，不亏，他很愿意为了穗禾做这些事。

穗禾沉默了，她没办法回应润玉的话，因为这尾白孔雀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关心这尾白龙。穗禾的确不想润玉这样做，可她更多是希望润玉记住自己的身份，做好一个合格的天帝。毕竟她穗禾与天帝润玉从无交集，穗禾实在是不能理解润玉为何要为了一个没什么往来的女人做到这一步。如果她是锦觅的话，穗禾倒是可以接受这样的好意，因为这是锦觅最习以为常的小事，所有人都会为了锦觅牺牲，灵力，家人，乃至生命都是如此。可惜她不是那个人见人爱的锦觅，而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孔雀穗禾。

将自己与那个锦觅对比后，穗禾也觉得自己不够干净，最后只能自嘲道:“难道你还想用我去牵制旭凤，这样子让你去挽回锦觅的心吗？润玉。我知道你有办法复活锦觅，就像现在这样复活我一样。其实你没必要这样做的，锦觅配不上你。你是天帝，可以拥有很多女人，实在是没必要让自己变得那么难堪”。

“我为何要复活锦觅，穗禾，我又不爱她。我这一生只爱一个女人，一个一门心思算计旁人沾沾自喜的恶妇，我与她都是一样的人，都爱算计。不同的是她是明着算计，而我是暗地操作，所以我爱她，爱她坏的光明正大”，对穗禾的疑惑，润玉耐心给出答案，也将他藏了多年的话交代清楚:“我喜欢看着你那洁白无暇翎羽，如同我这一身白衣一般。穗禾，我们是一样的人，身着白衣可心却比谁都黑，所以我们注定要在一起，谁也不用嫌弃谁”。

这话穗禾接不下去了，她发现自己从来就没有了解过这个润玉，那像是一个疯子一样。可穗禾有些喜欢这样的疯子了，因为他们物以类聚，也许除了这样的人以外，她穗禾只怕再也收不到任何人的好意。

打量了一下自己虚浮的神魂，穗禾给出最后一个疑问:“为何是我，这样的人虽然少，却不难找，更何况我还死了”。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穗禾。在你往那个门缝里塞东西的时候，我便将你放进我的心里。虽然那是极其微不足道的善意，却伴随着我挨过一段悲伤的岁月，你是第一个违背荼姚的人，也是这天界第一个让我学会算计的人，这些便是我们的开始，哪怕你不记得也是一样，我心悦你从未改过”，随着这赤焰越烧越盛，润玉的虚影也渐渐消失，说到底他天性属水是不可能长期停留在这里的。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不过是为了多看几眼这孔雀罢了。

润玉的消失，穗禾自然明白是什么原因，因为水火不相容，能和自己说上这么多话，只怕也废了润玉不小的心思。虽然不能完全相信润玉的话，穗禾也放松了许多，至少她知道了一些真相，不用在这墟鼎之内惶惶不可终日。哪怕结果还是如此，穗禾也不用太过吃惊，毕竟她已经死过一次，还用怕再来一次吗？

回过神来，润玉望着璇玑宫万年不变的陈设，脸上带着不可描述的笑意。那尾白孔雀恢复得很好，很快他们两个就将携手建立这六界的新秩序，让所有看不起他们的人颤抖在自己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