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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梦古风许墨(一)--------(五)

恋与制作人环环柚作品集

噩梦 古风 许墨(一)-(五)

本系列架空历史,与正史野史均无任何关联,请勿代入,谢谢。

当作平行时空的另一个女主的经历或者是姊妹篇

禁止转载,发现必究!!

(一)

荒凉冷清的坟冢前,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默默伫立,久久未肯离去。半晌后小家伙似银铃般动听的童音响起,透着孩子气般的无邪:“娘亲,这个里面睡着的是谁呀?为何每年娘亲都要来祭拜呢。”小小孩童还不甚明白死亡的含义,看着大人发呆。

容貌姣好的女子恍然回神,弯下腰细心地给他整理好衣带,和风细雨地温柔说道:“是娘的救命恩人,所以娘每年都来。”

“那漂不漂亮呀?”小童灵气机灵的眼眸闪耀点点星辉,圆滚滚的小胖手张开,咿咿呀呀吵着要抱。

女子眉眼含笑,将小家伙抱起,深深凝望着墓碑上镌刻的名字,目光渐渺:“漂亮,对我来说,她很漂亮。对他而言,世间惟一。”

清凉的晚风袭来,吹落树枝上的红叶,绚彩斑斓的花蝶蹁跹飞过,恍惚间,一幅瑰丽似梦的绝美画卷在她眼前悄悄展开,画上之人缱绻缠绵,深情相拥在一起,牵着手渐渐消逝于飘零的枫叶中,甚至依稀能听见他们浅浅的笑声。

她眼眶慢慢蓄满泪水,身体缓缓跪倒在地,泣不成声。怀中粉雕玉琢的小娃被母亲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吓得够呛,也跟着哇哇大哭,小手懂事地拭着她脸上不停溢出的泪花儿:“娘亲......”

十九年前

“八弟,你因何如此执迷不悟,非要这般赶尽杀绝!!那些都是无辜的可怜人,甚至有些都和本王素未谋面。你为什么也不放过他们。你还要杀多少人才满足?”毓清宫内,温文尔雅的白衣男子,正苦口婆心地规劝坐在对面的八弟---------亦是当朝天子武帝是也。

“闭嘴!你说无辜就无辜!!!那些禁书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都对你歌功颂德,对我却视而不见,寡人当年立下的赫赫战功只字不提。”武帝怒不可遏地将棋盘和棋子拂到在地,寒脸冷叱,对今天受到百姓如此待遇极度不满:“三哥,你连战场都没有上过,怎么能体会那种出生入死的感觉?又岂会明白大敌来犯时睡觉都不敢睡,随时都准备冲锋陷阵,有去无回的悲凉?”他越说越激动,神色充满了后怕和怨恨。

太子俯身,将玉石棋子一颗颗拈起放进罐中,抬头悲悯的看着癫狂发疯的武帝,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歉意:“对不起,让你受苦了,可现在你不是已经是天子了么?还有什么不如意?”

“可这个皇帝不是名正言顺的来的,是我抢来的!!因而在所有人眼中,你才是他们心中真正的皇帝,而我不过是一介奸佞小人,永远上不了台面!!”武帝声音愈加森冷,眸底浮上一层狠毒冷戾的薄雾,转头向身后侍卫睇了一眼。

侍卫心领神会,起身上前,在太子脖颈间横了一刃,寒光乍起,血花飞溅,喷了他满头满脸。

太子睁大了双眼,至死也不敢相信,年少时整日跟在自己屁股后面,三哥长,三哥短的叫着,受了委屈会哭鼻子的孩童,竟如此利益熏心,对自己痛下杀手。

他抖了抖身体,歪到在地上,定格于眼中最后的画面是其嗜血杀戮的猩红双眸。他阴恻恻地低声冷语,甚至有一丝温柔的错觉:“杀了你,世人才会承认我,没多久,所有人都会忘了你,毕竟这天下不需要两个皇帝。”

“余下的交给你处理,记得要干净利索,不可留人把柄。”他厌恶地捂住口鼻,淡淡吩咐下去,头也不回地转身摆驾回宫。

不及一日,太子抑郁而亡的消息就传遍整个朝堂,此消息一出,举国震惊。之中不乏知晓二人渊源的朝中臣子,皆纷纷告老请辞。

武帝也乐得当老好人,一一准奏,并下令太子妃和其他妃嫔全部殉葬,其子女贬为庶民并发配边疆,永世不得回朝。

是夜,太子的棺椁和妃嫔大小不一的几口棺材被众人抬着出了宫门,前往皇家陵园。昔日侍奉太子一家的宫女太监等自发地披麻戴孝,痛哭流涕地送他们最后一程。

在这群人之中,唯独一个稍显青涩,面庞略带稚嫩的少年没有哭。他自始至终没有流过一滴眼泪,视线定定的落在远方,满怀心事。

他目光失焦地跟着人群拖着沉重的脚步,刚走出宫门不远便昏了过去,这一幕正巧被路过的太医阁大学士看到,赶忙抱回府中医治。

第三日,太子膝下一儿一女被充军发配边疆,出发不久便路遇山贼,后探子回报,此二人和护送的兵马皆当场毙命,无一生还。

武帝大怒,派人彻查,并出兵去追缴,皆有去无回,最后终于成为一桩无头悬案。

而此刻,被抱走的孩子在床榻之上缓缓睁开眼睛,望着窗外如锦的繁花,竟瞧不出一分一毫的美丽...........

天还没亮,雨越下越大..................

(二)

“安安姐,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的,我听说了城里有位能起死回生,妙手回春的许大夫,你的眼睛他也一定能医好的。”你拼尽所有力气扛着高出你半个头的安安艰难前行,不时地说话试图转移她注意力,减轻她的痛楚。

名为安安的女子双眼紧闭,眼角不停流出黑红混合的液体,味道稍显刺鼻,意识却异常的清晰。她苦笑着摇摇头,不抱任何希望地说着丧气话:“还是算了,这种毒蛇的毒液非常厉害,我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我们还是回去吧,别费力气了。”

你被她的心灰意冷气到不行,提高了嗓门凶她,虽然听起来像极了嗷嗷发威的小奶猫儿,毫无震慑力:“不准你胡说,我说能行就一定能行,安安姐,这次你可要听我的。”

你用袖子抹去额头沁出的薄汗,心中焦躁不已。

“可我们现在带的钱快不够用了,怎么能付得起诊金....”

“我自会想办法....”

就在你俩争执不下的时候,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医馆大门口。令人奇怪的是,和你印象中寻常医馆不同,这里冷冷清清,能见到的人屈指可数,周围也没有人经过。

你浅折黛眉,悄悄探进脑袋四处打量,刚要迈步,正巧和迎面而来的白衣公子撞在一起,一股若有似无的淡淡青草香在鼻尖萦绕不散,你思绪有些恍惚。

本来就重心不稳的你经这么一撞,连你带安安一屁股坐到地上,因顾及安安的身体,你小手努力撑在地面,承受了你俩全部的重量,掌心被生生擦去一块皮肉,安安落在你身上,毫发无伤。

你又急又恼,凶巴巴地要训斥对方走路不看人,岂料对方到先开口道歉。

他边说边躬身将你二人小心翼翼扶起,温如月华的面容满是愧疚之色:“抱歉,适才太过着急,你们有没有伤到哪里?”

男子白衣胜雪,语调轻柔,温软低沉的嗓音像一株海棠醉卧万花从中,又像是是清晨照进窗扉内的一束暖暖阳光,温柔地让你有些无措,小脸蹭的染上酡色,磕磕绊绊地嗫嚅道:“没,没有。”

你下意识地将手放在背后,突然想起此行目的,急忙向对方打听医馆主人的下落:“不知这位公子,你可知许大夫今天在不在医馆中坐诊呢?”

“嗯?你找他做什么?”男子右手扣住下颚,狭长的眸子浅眯起,带着几分探究之色细细打量你。

“我的朋友被毒蛇的毒液伤到眼睛,我想请他帮忙医治。”你边说着边将安安轻轻搀扶到对方面前,抽出随身的绢帕,揩去她眼角涌出的浑浊液体。

男子眸色闪动,好看的眉峰轻扬,微微勾着嘴角,淡淡说道:“进来吧,先让我看看伤势如何?”

你耸了耸鼻尖,向他投去不解的目光,明明已经要说出口的话,还是咽了回去,心里直犯嘀咕,为何他不直接带你去找大夫,而自作主张地帮你们诊治。可眼下情况紧急,你亦不便多做他想,既然对方肯出手相助,想必医术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你扶着安安一路尾随他进到房间内。他找来清水,用细软的布帛蘸着清水,慢慢擦净血污,又翻开她眼皮细细观察一会儿后,转身来到码放整整齐齐的药柜前。

动作娴熟地寻出几味药,放入罐中用臼捣碎碾磨成粉状,随后放进小碗中兑入药酒,调成泥状,不急不徐地小心涂抹于伤处。

未出片刻,安安便惊奇不已的说眼睛已经不似开始般灼烧的疼,变成了清清凉凉的很舒服。

“不会那么快好的,还要再敷药三次,每次敷满两个时辰才行。当然就算是以后能看得见,也比不得未受伤时看得楚。”他慢慢悠悠地把病情和医治方法娓娓道来,和煦如风的低柔嗓音莫名好听。

待他给安安处理好伤口,突然面朝向你,眉眼弯成新月,笑容可掬地伸出大掌:“我看姑娘你好像也受伤了,也让我诊治一下吧。”

你心下大窘,没料想到原来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小脸飞速涨红大半,脑中反复回响一句话,你也跟着不自觉的说了出来:“男女授受不亲,况且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哈哈没事,无妨。”

你小手藏得更深,怕对方来硬的。

“嗯?如若姑娘执意孤行,我也不好勉强,不过你的袖口已经全是血渍了。”他好整以暇地看你,朦胧如月的眸中沁着丝丝玩味,似乎觉得逗你很有趣,嘴角和语调都不自觉的上扬。

安安在旁边听闻你也受伤,焦躁不安地帮着一起劝你:“别逞强,快请大夫看看,你这样我会内疚的。”

你终是执拗不过,迫不得已交出自己的小手,委屈巴巴地看着斑驳的手心,扁扁嘴。

“这里,还有这里,都进了沙土,如果不及时清理掉,是会留疤的。”他一边给你上药,一边温和的数落你,大掌轻轻握着你小手,掌心传来的温度一路窜到脸颊,你只觉得越来越热。你头越来越低,仍能感觉到他落在你身上的温柔目光。

“谢谢您,大夫,我身上的钱不够,你看可不可以下次....”在他帮你俩都包扎好以后,你郑重其事的道谢,随后有些尴尬地向他说明情况,越说越小声,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

“不碍事,还有三次才能痊愈,以后再补上即可。还有这次的诊金就不必了。”他含笑晏晏地看你,轻声软语地替你了解围。

“可是,我....”你有些窘迫,不太习惯白白欠下人情。

“倘若真觉得过意不去,不妨留下这一方绢帕当作定金。待你们下次来的时候,再一次付清如何。”像是看穿了你的心事,他清浅的开了口。

话音刚落,他修如梅骨的长指拈起你落在桌面的绢帕,笑意渐深,明澈双眸漾起月华般浅浅柔光,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你。

你被他眼中的溢彩流光晃了眼睛,被蛊惑似的连连失言,顺着他的话尾接了下去:“嗯,好的,这样也不错,那,什么时候再来呢?”

“三天以后,我在这里等你。”他心情一片大好,和你约定。

“公子贵姓,如何称呼?”你这才忆起,自己一直没有问过对方的姓名,也是够迟钝的。

“在下姓许,单字墨,姑娘以后可以叫我许墨。”他话刚说完,你整个人都懵了,原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许神医。本以为会是一位道骨仙风的白髯老者,未曾想到竟是一位风姿俊逸,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

许墨见你还在发呆,歪头笑了笑,吩咐下人备好马车,送你们回家。

临行前,他依旧是那副清清浅浅的温和笑容,语气却多了关心:“下次,我让他们去接你们进城,你们在家中安心等待便可,毕竟路途遥远,两个女孩子终究有些不安全。”

你羞赧地点头微笑,想想先前的一腔孤勇,也难免后怕。

“那三天以后,我们再见。”

“好...........”

车外,蝉鸣蛙叫,晚风习习,夏天的气息越来越浓,越来越近.................

(三)

白驹过隙,荏苒时光,转眼间,约定好的日子如期而至。

天色未似往日般晴朗,云卷云舒间,乌色笼罩,看样子会有一场大雨将至。

医馆的马车早早就停于门外,静待你和安安收拾停当后,即刻启程。

安安坐在镜台前,本就姣好的容貌沾染了些许红晕,拉着你小手语调羞涩:“还是上次送我们回来的张公子么?”

你伸脖子向外张望一眼,对方青色长衣,身姿挺拔。你回眸颔首:“嗯,还是张公子。”

她突然慌乱不安起来,手指在发丝间穿梭,摆弄着,尽显小女儿家的娇羞:“我,我看上去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对劲儿?”

你象征性地拂开她额间碎发,扶着她迈出屋子:“没有,没有,很漂亮。”

几步之遥的张公子听见声音,徐徐转身,冲你们鞠躬施礼:“姑娘,安安,在下已久侯多时,现在可以上路了么?”

你浅笑,冲他递了一个眼神,指指身旁精心装扮的安安。

他心照不宣,转眸看向对方,眼底闪过一丝惊艳,语调中尽是夸赞:“安安姑娘今天也是格外动人,来,我扶你上马车吧。”说罢接过她的手,小心翼翼地虚揽她腰肢,搀着进了车内。

你看他们落花流水皆有情的模样,不禁慨叹缘分的奇妙,前几日还垂头丧气闷闷不乐的人,现如今不光活力满满不说,顺便搞定了终身大事,真是让你跟着开心。

你一路上欣慰地看他们有说有笑的样子,心像是掉进蜜罐中,浓浓的甜腻化不开抹不去。

未出半个时辰,你们便抵达医馆大门。

刚掀起车帘,但见许墨一袭胜雪白衣近在眼前。他举眸,一看是你,笑意盈盈地向你张开手,眉眼间洋溢着若有似无的柔情:“小心点,我扶你下来。”

你看着他俊秀的容颜,登时脑中警铃大作,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矜持矜持,不能伸手,不能伸手。可待你反应过来的时候,小手已经被他牢牢掌握,源源不断从指尖传来的热度,沿小臂攀上你双颊,估计都能将一壶水瞬间煮沸。

你羞涩不已的娇嗔模样,让他心房一动,浅浅躬身故作关心问道:“哪里不舒服么,脸怎么这么红?”湿热的气息混杂着青草香拂过你耳侧,眸底掠过一抹促狭。

你娇羞到不敢抬头直视他,却又退无可退,一把拽住安安推到他跟前,脸红到滴出血:“天,天太热了,嗯嗯,安安姐,你快让许大夫帮你上药哈哈。”

他不置可否地弯弯眉梢,眼中深意不明地勾唇,转头带你俩进屋。

这一次,张公子也跟着掺和进来,在许墨一一指点下,神速地配好药,拉着安安坐到屋外庭院中,仔仔细细给她敷药,还不时和她聊天。

两个人你来我往,郎情妾意,偶尔传出低低的笑声,让被撇在屋内的你直翻白眼,果然,安安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就在你目不转睛地瞪着他们发呆的时候,突然手心传来一阵阵刺痛,立马唤醒了你所有意识。怔愣地侧目,看向眼前笑意盈盈的罪魁祸首。他执着你柔荑,眉眼间点缀如春风般的温柔,尾音稍稍上扬:“看什么这么入迷,不妨和我说说?”

“就是奇怪张公子怎么..........嘶。”你不疑有他地脱口而出,在你说了张公子三个字的时候,他又惩罚性地加重了力道,你痛的差点飙出眼泪,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晓得哪里又说错了。

“对自己伤势如此漠不关心可还行?倘若留了疤就真的不好了。”他成功把你注意力吸引了回来,好像怕你再分神似的,他又补充了一句:“这里都已经开始发乌了,不能碰水。我会尽量想办法不让它发生,好么?”

语毕,他垂下眸子,深深凝视你,眸色宛若雨后晴霁时的虹光,温柔淌出眼角,落在唇边,你顿感眼前瞬亮,有些不好意思。

你涩涩地嗯了一声,算是同意,紧张地把手逃离他的掌控,心跳如雷。

许墨也没有不悦,坐在一旁收拾起药箱,笑容仍是那般令人如沐春风。

就在此刻,屋外一个橘色身影闪现,伴着奶凶奶凶的嗷呜声就往许墨身上飞扑,奈何个头太小,又抓又挠了半晌,还是在他膝盖处流连。他叹了口气,弯腰抱起小家伙,有一搭无一搭地摸它脑袋,苛责的语气却藏不住的宠溺温和:“嗯?刚刚不是才吃过了,难道又饿了?我现在还有病人,晚些时候再喂你,乖。”

橘色小猫儿甩着尾巴,直往他怀里拱,喵呜喵呜叫个不停,许墨也拿它没辙,只得一遍遍顺毛安抚。哄了大半天,小家伙才喊累了似的窝在他怀里,哼哼唧唧地生闷气。

你被这一人一猫的互动逗得花枝乱颤,噗嗤没忍住笑出声。

许墨略显无奈地冲你颔首,淡淡自嘲起来:“对这种磨人的小家伙毫无对策,让你见笑了。”

“不会,很可爱呢。”你摇头,啧啧赞叹。估计小家伙成了精,听见你夸它,原本耷拉下去的粉嫩耳朵瞬间直立,乌溜溜的大眼珠直勾勾盯着你,一个纵身扑进你怀里,对你又舔又亲地撒泼耍赖,好像在称赞你眼光独特,值得奖励。

你被它亲的脸颊发痒,不自觉乐出声。没一会儿你俩玩在一起,逗趣调笑好不开心,把所有人和事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当然这里面也包括眼前的大活人,许墨。

许墨见你俩玩的忘乎所以,也被感染的笑容满面,支着下巴安静恬淡地注视你,眼中有了不一样的华彩,绚烂斑斓,美不胜收。和最初遇见到你毫无二致,惟一,特别......

(四)

欢乐时光总是如指缝间悄然而逝的流水,转眼过去。

窗外,浓墨重彩的云朵渐次凝聚,层层叠叠堆砌,须臾间已经铺满天际。天色暗沉,许墨转身点了烛灯擎过来,平素清宁恬淡的眸光在摇曳烛火下忽明忽暗,莫测难辨。

乌云裹挟着狂风呼啸着吹向大地,呜咽声阵阵怒号,犹似恐怖凄厉的食人鬼魅幽怨恸哭,声声入耳。

忽而,银白色闪电倏地从天空劈下,惊起枝头酣眠的倦鸟,隐隐靠近的雷鸣声吓得你一激灵,不禁瑟缩起身子,手里暗暗使劲儿。

怀里的猫儿被你突如其来的大力吓到,抬起爪子给你一记,喵呜着跃下膝盖,跳上不远处的桌子,气呼呼地甩尾巴。

你低头,指尖在细细爪痕间摩挲,脸色发白,若有所思。许墨见你神色不太对劲,眸底泛起一丝疑惑,浅浅开口问询:“怎么了,没事吧。”

你晃过神,冲他微微颔首,应允道:“嗯,不打紧。”但语调中不易察觉的颤音多多少少还是出卖了你。你垂下视线,未再作声。

许墨瞧你不愿多言,便没打算继续追问下去,支起下巴淡淡逡巡着你,眼底闪过探究之色,原本上扬的唇角抿成一条直线,神情却是从未有过的严肃认真。

再度抬起眸子,眼前出现的是安安神色紧张的面容,话语间满是关切:“刚刚雷声很响,有没有吓到?”

你强打起精神,故作无事地摇头:“没事的,安安姐,放心,我很好。”

安安一脸不予认同的样子,手摸索着覆上你小脸,沿着肩头滑至前臂,在碰触到你冷汗涔涔的小手时,仍忍不住叱责出声:“手都这么冰了,还骗我!!我虽然看不见,但是我不傻!!”

话音未落,她已经将你紧紧抱在怀里。你犹如在汪洋浩海中将死之人,绝望无助时抓到了安安这仅有的浮木。压抑于心底的惊恐慌乱纷涌而至,凝结成一滴滴晶莹剔透的苦涩滑出眼角。

许墨在一旁蹙起了好看的眉尖,幽深似潭的眼眸浮起一层薄雾,向来风平浪静的心湖竟竟涌上奇怪的情绪波动,一圈圈激荡扩散,让他有些心悸,还有些呼吸停滞。

屋外,又一道闪电划破长空,霎时把昏暗阴沉的室内照得灯火通明宛若白昼,紧接着便是沉闷如鼓的雷声。你下意识抱安安更紧了些,只觉这雷声阵阵愈发狰狞可怖,整个人如坠冰窟。刺骨恶寒自脚底一寸寸攀过小腿,流水般窜至全身,指尖也跟着发颤。

安安觉察到不妙,转头向许墨求救:“许大夫,能帮我们安排一间房休息片刻么,待大雨过后我们就离开。”

许墨点了点头,望着你的眼底一片温意,很乐意帮这个忙:“好的,安安姑娘你有恙在身也不方便,我送你们过去,随我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至近前,将你软玉温香抱了满怀,抬脚就往廊庑中去。张公子亦搀过安安,亦步亦趋紧随其后。

你感觉自己被拥进一个温暖炽热的胸膛,源源不断传来的热度或多或少让你心跳趋近缓和,但你仍害怕地不敢睁眼,仿佛雷声就在你耳边徘徊,并且越来越近。你小手紧张地握成拳头,指节稍稍泛白。

他敛下眸子,你梨花带雨的苍白小脸让他方才压下去的悸动又涌了上来,心脏像是被好多针齐刷刷扎了一下,又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攫住,莫名有些疼。

他难得皱深了眉,俯下身在你耳边轻语,声音又软了几分:“别害怕,只是打雷,不会有事的。”

低低嗓音恍若苍山翠竹中缓缓流淌的小溪,又恰似融化皑皑白雪的汩汩暖流,每字每句都一缕缕流进你心扉,你心底浓浓的不安渐渐被抚平安定。你缓缓睁开哭的通红的双眼,对上他含笑欲诉的眉眼。

他温柔地凝视你,满溢于眼底的怜惜不言而喻,其中隐隐约约还夹杂着疑惑以及不解。你被他看的有些心慌,不太自然而挪开视线,脸颊发烫。

他勾唇,眼睛亦眯成了新月,刚想再安慰你时,一道惊雷从天而降,在几步之遥处炸裂开来。你小脸倏地血色全无,只剩下骇人的惨白,你惊恐万分地直往他怀里钻,小手紧紧揪住他衣领,整个人无法遏制的颤抖,破碎的呜咽声从口中逸出,时断时续,让人听不真切:“不,不要死,爹爹,娘,不,不要。”恍惚间,你又回到了那个梦魇般的血色夜晚。

一帧帧骇人惊悚的画面在你脑海放大,回溯,重演。朦朦胧胧间,你仿佛看到他们一次又一次被残忍杀戮,鲜血飞溅而出,片刻间便染红了整个大地。目光所至,哀鸿遍野,无一生还,血,血,除了血还是血。

你躲在隐蔽处拼了命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视线一片模糊。

他们脸上的惊恐,不甘,绝望,悔恨,最终化身成黑色恶魔,伴着那天的电闪雷鸣,拖着沉重的步伐向你逼近。你退无可退,只能眼睁睁看它越来越近,一点点蚕噬你仅余的意识。

你感觉时间过的好慢,每一秒都好似一年漫长,你无意识地掀了掀眼皮,许墨的轮廓逐渐模糊,遥远,只有雷声不停在耳边回荡。

就在你以为自己无力撑下去的时候,许墨飞快地带你进了离得最近的自己卧房,他一脚踹开门冲至床边,将你放置床榻上,迅速扯过被子把你裹得严严实实。

他起身要去给你斟茶,你哆哆嗦嗦地恳求他,声音带着哭腔:“别,别走。”他怔愣住了,停在半空的脚又折返回来,双臂紧紧圈住你,下额抵在你发顶,如同哄孩子般极具耐心:“好,我不走,我在这儿陪你。”

匆匆赶来的张公子和安安,正准备进门,便被许墨颇为不悦的眼神给吓了回去。他默不作声地挑挑眉,冲张公子使了个眼色。对方心领神会,和安安耳语了一番悄悄转到了隔壁房间。当然这一切你全然未觉。

他温暖宽厚的大掌一遍遍轻轻抚拍你后背,半个字也没说。你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青草香,感受到许墨胸膛的炽灼温度,仿佛外面轰隆隆的雷声和可怕的闪电都渐渐漂远,最后消弭无迹。

你眼皮开始不听话地下垂,快要阖上时,你又赶紧睁开,而后再下垂,睁开,如此反复后,你终是捱不住,窝在他为你撑起的安全宇宙中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听你逐渐止住了低泣继而又响起轻鼾声,紧蹙的眉峰才稍稍缓解,侧目看向窗外的倾盆大雨,长长叹了口气。

轻手轻脚将你安置好,细细为你诊脉后。他行至桌前,抽出笔在纸上认认真真写了药方,最后便去了前厅,在药柜中翻翻找找,抓起药来。

他拿了一个陶罐,将药材认真修整好后放进去,倒入清水,放在炉上精心熬制。身边的学徒被这破天荒的一幕吓得不轻,打从他进入门下为徒以来,哪里还见得许墨亲自熬药的,都是交给他们去做的,有时候连抓药都是。

他犹疑着,想上前搭把手,却被许墨出声制止了。

只见许墨清浅又疏离地笑着,淡淡道:“无妨,我来做就好,你去忙吧。”

在炉火上熬制了一个多时辰后,他将药小心翼翼地端到卧室,又转身去抱来了猫儿。

他坐在床测,眸光扫过你脸上残存的泪痕,还有毫无血色的唇瓣,手不自觉地覆上你煞白的小脸,登时心跳再次加速,他喘了口粗气,眉头微拧。

悄无声息将猫儿放在你身边,他坐到几步之遥的书桌旁,托着脑袋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你,眼底翻涌的情绪深意不明。

心底某个角落悄然起了变化,因你而生,究其根本是心疼,还是别的什么,或许这一切都要等你醒了以后才会得到解答吧。

(五)

“唔,不....”你皱着一张苦瓜小脸,黛眉轻折,小手不着痕迹滴将药碗悄悄退远,被刺鼻的味道顶得脑袋发懵。暗自腹诽,早知道一睁眼就得喝这难以下咽,苦了吧唧的药,刚刚为啥不继续装睡,保不齐许墨瞧你一直不醒,就把药都端走了。

没什么意外,估计你也只能想想了,逃避是逃避不了了。

眼前这个眉目如画,盈盈含笑,恍如从画中走出的谪仙般的男子,正耐心十足地哄你喝药,确切点说,应该是叫做用各种方法骗你喝药似乎更贴切一些。

你狠不下心拒绝,却又实在受不了这味道,所以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嗯?是哪里不对么?”许墨垂下眉眼,幽深眸底闪过不解,果然,对于你各种莫名其妙的小情绪小心思,他拿捏起来仍稍显生涩。

“我,我没病呀,不,不用喝药的。况且,药.....”你草草撇了眼乌漆嘛黑,赛过天边乌云的汤汁,胆战心惊地吞了吞口水,接着说下去:“肯定,不是一般的苦.....”

突然,你想起曾经偶感风寒,被安安强迫着天天喝药的可怕情形,头皮一阵阵发麻。在恐惧的支配下,于是药碗又被你推远了些。

许墨被你孩子气十足的举动逗得直接乐出声,你甩过去一记眼刀,他捂嘴掩饰笑意,肩头微微抖了几下。半晌后,他才极力憋住笑,神情正色道:“苦?这药你又没有尝过,怎么就知道会苦呢?万一很甜呢,那岂不是可惜了?”

“不不不不不,但凡像这种黑成锅底灰的药,无一例外,是要多苦有多苦,只会比你想象中的还要苦上千百倍,你相信我,我有经验的。”你点头如捣蒜,越说越激动,看得许墨都不得不信以为真,心中不由喟叹你之前是经历过什么惨痛教训才会这么害怕喝药?当然更多的是被你如临大敌,随时都可能炸毛的可爱模样逗得乐不可支。

“嗯。原来你一直都不相信我的医术,甚至认为我配的药也是苦的,唉这可怎么办才好。”许墨右手扣住下额,视线慢慢悠悠地在你与药碗间流连,旋即幽幽长叹,看似自我嘲讽的话语里隐隐流出浓浓的委屈和抱怨,一字字一句句听得你眼皮直跳。他明澈如清泉的眸子也随之黯淡下去,耷拉的嘴角看上去竟竟有几分像极了被嫌弃的猫咪,可怜兮兮。

“不不不不不不不,许大夫你误会了。你的医术是绝顶精妙的,什么华佗再世都比不上的,起死回生,妙手回春说的就是你。”你忙不迭辩解,有些手足无措。要知道你现在还需要他忙帮医治安安,万一他生气了,不给安安治病了,那你可难辞其咎。

所以现在当务之急,是让他不要觉得委屈生气,忘记刚刚发生的一切。

“嗯,是么?”他侧目过来,皱起的眉峰依旧透着些许质疑。

你不等他再说话,小手主动抢过药碗,深吸一口气,以壮士断腕至决心咕咚咕咚开喝,其实,当吞下第一口的时候,你已经肠子都悔青了。这药简直苦上加苦,恨不得直接摔碗走人。但你实在又不敢当场吐出来,只能忍着眼泪,憋着气生生将药喝了个底朝天。喝完以后还被药的后劲儿呛得咳嗽半天。

许墨欢愉喜悦地轻拍你后背,笑眼中揉进了朦胧月色,温情柔和,隐隐还有一丝得逞后的狡黠:“慢点,没人和你抢。”

你抹了抹唇边苦涩的药渍,斜过眼去偷瞄着笑容可掬的许墨,越端详越觉得他和那千年的狐狸别无二致,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中了他的激将法。

或许你含冤待诉的目光过于灼热,许墨眸色遽然加深,大掌揽过你后颈,俯下身与你两额相抵,你无路可逃,小脸蹭的瞬间染上酡色,娇嗔迷人的羞涩模样悉数落进他眼底。

他双唇间逸出低低的笑声,湿热温暖的鼻息喷洒在你面容,痒痒的。

你慌乱不已地垂下脑袋,他又以食指轻轻勾起,强迫你和他对视,温柔如水的低沉嗓音撩拨得你方寸大乱:“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了,嗯?让我看看?”

“好,好得很。”你还在嘴硬,脑子已经停至思考了。恰似情人间耳鬓厮磨的暧昧姿势让你所有想法,所有思绪瞬间消失,只剩一片空白。

你二人鼻尖相碰,呼吸可闻,他身上独有的青草香混合着淡淡药香让你一阵阵头晕目眩,心跳加速。

“是么?那为何脸这么红,还是热的?”许墨好整以暇地一语道破你现在所处的窘境,眼瞧着你小脸又红透几分,简直秀色可餐。

他嘴角止不住上扬,愈加觉得逗你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坏心眼地又向你缓缓低头,削薄的双唇离你樱桃小口未及半寸,且仍在不断缩短距离,似乎下一瞬你俩就吻上了。

你心狂跳快要冲破喉咙,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你俩缱绻的呼吸声,你吓得赶紧闭上眼,不敢面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良久,轻柔似羽毛般的轻吻,浅浅印在你额间,随后又被许墨以指轻弹,笑语中有一丝戏谑调侃:“既然这么痛快喝药了,那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了。不过看雨势,应该明天才会停。安安在你右手边隔壁房间,已经睡下了,你今晚睡我这里好了。”

“那,那你睡哪里?”你没过脑子地脱口而出,下一秒很想咬掉自己舌头。这个问题实在是太蠢了。

许墨温润含笑,像是一眼看穿你顾虑,云淡风轻道:“适才有朋友送过来一些典籍,正好趁着这个闲暇时刻整理整理。我今晚睡书房。”

你如释重负地长吁口气,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也不知是受了惊吓的缘故,又或者是药中有安眠作用,你开始哈欠连天,疲倦不堪。

他淡淡笑了,将你裹进被窝,细细掖好被角。比月色更柔和的眸中,沁满点点萤芒,在烛光中熠熠生辉,而你是这所有中的惟一,让他有些依恋。

“早点休息,我的书房在你左手边隔壁,有事可以叫我,我随时都在。还有.....”和风细雨的低沉嗓音融进外面嘀嗒的雨声中,你的心也变得湿漉漉的,柔情满溢,感觉似乎你俩的关系有了微妙的不同,可具体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同。

你想要细究,奈何实在困乏得紧,没听他说完,就和庄周公愉快地对弈去了。

许墨见你又呼呼大睡,轻轻掩门离开,或许现在追问答案为时过早,无妨,他时间足够充裕,可以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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