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追杀

　　八年前，荣国，京城郊区。

　　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妇人两手各牵着一男一女两个三四岁、七八岁的小孩慌不择路地奔走在荒草丛生的路径上，还在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满脸惊恐。那两个孩子抽泣着，好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随着妇人一路奔跑。

　　不远处就是一处水流湍急的大河，荣国人称之为“松梧江”，这条大江水流极快，河面宽广，因为这段流域处于郊区人迹罕至之处，更是没有耗费巨资而建立水坝或是石桥，只有一座看起来很不稳当的铁锁桥，过了河就是一片森林，再穿过森林，就到了北方原地，那里是齐王耶律塞的领地，他是荣国第一个外姓王爷，为了拉拢耶律一族，先帝对他们进行了长达十几年的诏安，这才把耶律一族拉拢，而再往北百里，就是岳国，一个长期与荣国交战的国家，不过近些年交战的频率少了很多，算是安稳了不少。

　　妇人眼见要走投无路了，拉着两个孩子躲进一处杂草茂盛的地方，含着泪低声对两个孩子嘱咐:“珏儿，韫儿，娘亲保护不了你们……坏人马上要来了，你们待在这里千万不要出声，娘亲去把他们引来，等天黑以后你们再出来，一直往这条河的尽头走，去南方，去找舅舅，娘亲对不起你们……”

　　话音未落，在来时的路上就传来一阵马的嘶吼声，夹杂着一群人大声喧哗的嚷嚷声:“王上有令，捉拿郑氏者赏黄金百两！”

　　马蹄声俞发急促，妇人脸色也越来越惨白，明明是十一月的大寒天，她额头上却满是豆大汗水，不待她悲伤，从怀里取出两块玉佩分别放入两个孩子的里衣兜里，又扯下两个孩子的外衣，决绝地凝视着两个心智都不太成熟的孩子道:“你们一定要听娘亲的话，这可能是娘亲最后……”妇人抹抹泪水，顿了一下，对稍大一些的男孩道:“珏儿，你是哥哥，一定要照顾好妹妹。”

　　“韫儿，你要听哥哥的话。”说罢，她站起身就要朝大河走去。两个孩子却紧紧地抱着她的脚，也不敢大声哭泣，只是红着眼小声哀求:“娘亲别走……”

　　妇人泪水决堤似地流下，听到身后的追查声越来越近，她狠下心推开两个小孩，自己朝前方狂奔而去。

　　最前面的追兵首先发现她娇小的身影，大喝一声:“大胆贼人郑氏，别跑！”

　　一众兵马从藏匿着两个小孩的草丛略过，他们丝毫声音也不敢发出，更不敢看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听一阵怒喝声过后是马匹此起彼伏的嘶吼，紧接着是一个女子歇斯底里的吼叫:“秦王阮寅，诬陷精忠，预谋策反，人在做天在看！我咒你不得好死！”

　　“大胆——”前来捉人的副将还没将话讲完，就被郑氏接下来的动作惊得险些背过气去。只见那妇人抱着两个不露脸的孩子，直直地跳入滚滚东逝的长河中，翻腾两下就被激流迅速往前方的小瀑布冲去，两个孩子的衣物也在水流中若隐若现，根本没给他看清楚的机会。

　　众人看得瞠目结舌，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一名小将冲上前朝着副将抱拳跪下道:“副将，是否需要派兵力打捞尸骨？”

　　副将背对着众人摆了摆手，面对滚滚长河，叹了口气:“罢了，松梧河水流湍急，且岸势参差百态，更别说这些天连降大雨，就算是此时叫精兵派精良的船只过来也不知道能否打捞得到，如今朝中形式严峻，王爷恐怕没有闲工夫再管这个必死无疑的人物，这倒也省了兵力，撤吧。”

　　众人不敢有异议，于是齐声答是，便立马随着那副将调转方向回城去了。

　　两个小孩听到渐行渐远的马蹄声也不敢有丝毫怠慢，直到天边抹上一层黑，他们俩才敢放松紧绷了几个时辰的身体，这时候也顾不得又冷又饿，发狂一般跑向只模糊看得清一点的河边，可这时候哪还能看得到他们的娘亲呢，两兄妹抱作一团痛哭。

　　到底还是年纪大的心智更成熟些，年长的八岁男孩先止住了哭泣，想到娘亲先前的嘱托，哄着三岁的妹妹，牵着她的手沿着河边走去，期盼能在这慢慢长夜里寻求到一丝生机。

能么？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