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6章 野心02

花无谢甩开杨恒的手，自顾走了，躲到屏风之后偷听。

没想到，政论的方向一开始就与他预想的不一样。他原以为齐衡应该是和他一样的观点——维持三国的平衡。万万没想到，他理念也是要开疆拓土，只是采用什么方法开疆拓土而已！

齐衡道：“微臣以为，如今并非开战好时机，如今北上，火炮，兵器，粮草运送皆有困难。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运行，如今有更好的办法——修建铁轨。当下最紧要的，当是尽全力修建一条由江南主粮产区一直到黄河岸的铁轨。如此北上进攻方能事半功倍。”

李罡道：“今冬北国万户绝收，正是进攻时机，两三年，万一他们缓过劲来，攻打难度更大。”

齐衡问顾延开道：“顾大人，兵部可有做过兵棋推演？今冬北上进攻，我军可有胜算？”

顾延开点头道：“做过的，以如今的兵力和粮草状况，我军一年之内或可将契军完全赶出益州以北。但我军将损失三十万兵卒，以及四分之一国库存银。”

齐衡道：“三十万兵卒，那是人命。还有黄河以北数百万我辰国百姓，他们的土地一旦成为战场，他们的生命如何保障？”

李罡听齐衡这般说，悄悄给户部尚书使了个眼色，温纯礼略咳了一声，出列道：“齐大人，我朝历经百年生息繁衍，全国人丁数从开国时的三倍，如今确切人丁数为一亿两千六百三十六万。我朝文宗帝为了抑制人丁的繁衍，锐意改革了婚姻制.......齐大人，您可是其中的受益者......”

说道此处，众人目光都看向齐衡——若非有此制度，他齐国公家又哪里有机会与镇国公家强强联姻？这文武合璧，朝堂上占据大半势力，皇帝都要退避三分，多少人羡慕嫉妒恨？

齐衡感受到众人凛然目光，丝毫不以为意哼了一声：“是又如何？”

温淳礼道：“文宗帝仁善睿智，造福百姓，然依旧没有能阻止人丁的迅速增加。外加我朝百姓喜生男厌生女，贫弱州县更屡屡有溺毙女婴现象，导致我辰国男多女少，已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温淳礼的话外之音很明显了，壮年男丁过多，需得送上战场消耗一批。

在场没人觉得不对，包括齐衡。这些身居高位者，没有什么人人平等的概念。贵族官员的命才是命，至于底层百姓，不过如牲畜牛羊，少了多养，多了宰杀。花无谢透过屏风缝隙往外看去，竟无一人脸上有任何悲悯。

果然，只听齐衡道：“女子不足，可从外邦购入，亦可颁布法令，强令地方严加管束，禁止私自处置女婴也就是了。”

先秦诸子百家被废，独尊了儒术，儒家的仁——其基础是‘孝悌’。最多只是推广到“泛爱”，并非墨家侠客推崇的平等待人的兼爱。当然，要人人都平等待人很难，这也是墨家无法广泛推崇的原因。然独尊儒术之后，连人人平等这样的概念也不存在了。人分等级——刑不上大夫，也就是说，大夫以上才是人。大夫以下，皆是消耗品。更尤甚者，是对待女人。女人甚至连牲畜都不如，只是货品而已。她们一出生就被贴上了“有用”或“无用”的标签。有用则留，无用则溺毙。所谓禁止，在皇权父权大于天的社会中，父母溺杀自己亲生骨肉，根本没人觉得有罪。

花无谢揉了揉脸，无可奈何叹了一口气。

齐衡的提议，引来了一阵小声的议论，随后，史官王逊覆出列道：“纵观前朝史，这一千年来，从未有朝代能够历经三百年，其根本原因是人丁在无战事时期繁衍太过，粮食不足，稍微遭遇饥荒，供给不足就有民变之忧。我朝历经一百七十年，人丁繁衍已是前朝数倍，再不抑制，丁多粮少，就是外邦不打来，我本土亦可能产生民变了。”

齐衡笑了：“王大人，你只顾读史，可有走一走如今的京郊乡村？我朝百姓可有饥馑否？”

“这......”

齐衡转头问温淳礼：“温尚书，每年全国纳粮数几何？人丁正增加了，纳粮数是减少了还是增加了？”

温淳礼道：“这几年纳粮数有增无减，尤其近三年，纳粮数每年增加十之二三。”

齐衡挑了挑眉，看向众人，朗声问道：“你们可知为何？”

在场官员少有农家出身的，皆面面相觑。石晟出列一步，道：“自十年前，我朝有心人特地让进贡的西洋人带来若干高产物种，也就是诸位近期餐桌上出现的马铃薯与番薯，这两种物种产量高，不挑土质。十几年的外贸交流，除了主粮，还多了更多的果蔬物种，以致我朝粮食种类丰富，得以养活更多的人。另外，我朝利用丝绸，瓷器，玻璃、农具与北方大量交换牛羊牲畜。沿海水军开发船运以及海洋捕捞，鱼虾海贝产量是前朝十倍......此类种种，皆降低了我朝的主粮消耗。莫说只养一亿三千万人，就是多一倍两倍，也是无忧的。”

这“有心人”是谁，旁人不知，齐衡却是清楚的。他略略得意的看了看皇帝身后的屏风，笑意满满，就连官帽上的长翅都在如蝶翼般抖动。

满场就看到他一个人在得瑟，就连皇帝都看不下去了，指着工部尚书郑姬浩问：“郑大人，卿有何意见么？”

郑姬浩恭敬出列回道：“我朝不缺粮，缺人。工部招不到工匠，工坊招不到人。如今京城作坊薪水已开到月银5两。金陵开到三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