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天色阴沉，御书房里光线有些微暗，阴影打在梁峥的脸上，罗喉计都垂着头接下了机关匣子，这个手掌长的匣子攥在怀里让她惴惴不安的。
罗喉计都再次跪在阶下，伏低身子叩头，“父皇…兹事体大，致远一人恐怕压制不住他们，如若有变故，儿臣恳求调派岭东驻守军来镇压。”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梁峥淡淡地看着她：“回去吧，明日一早你们就走。”
“诺。” 罗喉计都紧抿着嘴唇再没说什么，从御书房出来时，柏麟还正等着她。
“公主，出什么事了？”
柏麟看着她虚白的面颊很是担心。
罗喉计都笑着摆手：“无妨，你可千万别在父皇面前过问，知道吗？”
柏麟点点头正要接话，罗喉计都已经从他身边走过，到了嘴边的话也没能说出来。
兜兜绕绕过后，罗喉计都走到了昭华的行宫门外。
里面传来诵书声，昭华背着手在院子里来回走动，阿悯正拿着戒尺一边背着手监查课业。
“不对，是凡先王之法，有要于时也，时不与法俱至。法虽今而至，犹若不可法。”
昭华沮丧着脸翻开书一看，只得伸开手接受惩罚。
阿悯拿着戒尺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他的手心，“殿下做得已经很好了，只有这一处错，多加温习就好。”
“是是是悯姨…”
昭华叫苦喋喋地仰头答应，“为什么悯姨就不会出错…”
“因为悯姨她很早就经历过你的苦了。”
罗喉计都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昭华怔住。
“姊姊？”
昭华高兴地跑上前来了个熊抱，“姊姊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进来？”
罗喉计都宠爱地摸了摸他的头，说道：“方才我见你背诵专注就没舍得打搅。”
阿悯把戒尺收到屋里，小跑着作揖行礼：“公主今日可有欠安？”
罗喉计都笑着摆手：“我身子好着，阿悯别忧心了。”
“方才我见你对这些史籍十分地通晓，就想起来你教我的时候了。”
阿悯笑得神采奕奕的，谦逊地说：“皮毛而已，还是公主博学。”
罗喉计都笑了笑，她可不这么想，自幼时起就见阿悯在母后身边打理要事，还身兼她的随身老师，如果不是学识通达怎么可能被母后用作心腹。
“昭华，我与阿悯说点事，你去别处玩吧。”
昭华乖顺地拿着书出了宫院，徒留她们二人。
阿悯作了个“请”的手势：“公主，不如移步再叙？”
罗喉计都被她领进自己屋里，见那墙面原本挂着的圆镜改成了一幅画。
“这是…”
她被画吸引过去，画上清晰流利的线条勾勒出典雅的景致，小巷口，朱雀桥，燕筑巢，门前却是杂草丛生，空无一人，为这水墨景致添了些苍凉意境，但是看着画感觉藏了很久。
水墨像是刻在上面。与画绸融为一体。
左下角的字还能看得清楚。
罗喉计都凑近了些。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阿悯笑着把画取了下来，“公主喜欢就拿着。”
“别。”罗喉计都笑着举起双手：“我很喜欢这幅画，这么看着就已经知足了，喜爱不意味就要占有，阿悯，多谢你的好意。”
罗喉计都接过画重新挂了上去。
“明日，我就要和明致远出宫了，我不在，你和昭华在宫里，我很记挂你们。”
“公主…”
阿悯从枕头下拿出一把匕首要送给她，“公主，带上它留在身边防身。”
“那你呢？”
“还有的。”正说着，阿悯从褥子下又拿出一把。
“这匕首锋利得很，公主用它的时候别弄伤自己。”
罗喉计都收下了她的礼物，语重心长地摸了摸她的头，说道：“不要只顾着什么节操，万事保命更重要，不过，处境好的话，我还是希望你和昭华可以平安地等我回来。”
“知道了，公主。”阿悯深深注视着她，纤臂一揽将她拥进怀里。
感应到罗喉计都胸膛里强劲有力的心跳，阿悯舒了一口气，这让她安心了不少。
“我会保护好殿下，等你回来。”
罗喉计都简单地交代了别的事，两人在一起聊了很久。
昭华站在外面等着，罗喉计都出来的时候见他红着眼眶。
“你要听悯姨的话，不准惹她生气，否则我回来后一定揍得你屁股万朵桃花开。”
“知道吗？”
昭华一声不吭地抱住她，罗喉计都叹了叹气，摸了下他的后脑勺安抚，“又不是生离死别，搞这么伤感做什么？”
“姊姊不要贪玩，早点回来。”
罗喉计都笑着抱着他转了几圈，昭华乐得咯咯直笑。
从宫院出来后，罗喉计都依依不舍地回了行宫收拾行装，明致远已经打了个包袱，放着竟是自己的衣裳。
“致远，你的呢？”
明致远擦了把汗笑着说：“先弄公主的，我的不妨事。”
罗喉计都把包袱拿过来，指着他自己的衣物说道：“本宫自己可以，你顾及好自己就可以了，山高路远，你多带些厚衣裳，岭南天气无常，阴冷又潮湿多雨，怕你待着不习惯。”
“好…”明致远抱着自己的衣裳把它们全部摊在床上，罗喉计都仔细看了一眼，蹙眉说道：“本宫记得尚衣局已经为你做了新衣裳，怎么还穿旧的？他们做得不舒服吗？”
“没，没有。”明致远笑着解释：“我已经穿惯了这些素衣，不需要别的靓丽点缀。”
“毕竟，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这样也算提醒自己不要忘本。”
罗喉计都没再说什么，见他执着只得由着了。
“若那些官都像你这样，我南业何愁江江山不稳呐。”
明致远咧着一口白牙笑得不好意思，“公主谬赞了。”
暮色降临，罗喉计都和明致远早早地用过晚膳，提早交代好暗卫的任务，两人吹了灯睡下了。
罗喉计都睡得很安稳，今夜没有可怕的梦魇纠缠她，明致远等她睡熟后才放心。
这晚，她梦到了那幅水墨画，和画里不一样，她见到的是热闹的朱雀桥和繁华街道，家家户户开门迎客。
梦境很短暂，罗喉计都睡得沉，自这便一夜无梦。
第二天天色未亮，罗喉计都便启程了，宫门还未开，梁峥让她们从小门走的。
直至离开，罗喉计都也没见柏麟的影子，只当做他不知道这事。
等马车出发，柏麟从小门后走了出来。
他望着马车不动声色的，藏在袖中的手捏着拳头，因为太过用力而充血发红。
他的小公主要出去涉险了，从未想过今日这一天，他们会分开得这么突然。
柏麟痴痴地望着马车，好像这样就能让里面的人儿知晓他的心意。
他的计都，此去一定要安好。
——时间线——
柏麟十一岁的时候就在张华妍身边伺候了，彼时罗喉计都也还是个四岁的娇娃娃，调皮好动，常惹得自己的父皇母妃哭笑不得。
柏麟刚来没有照顾长公主的资历，只能远远望着阿悯将她抱在怀里逗乐，早知道要做这看门小太监，他就不急着投胎，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看着。
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柏麟靠着聪颖通透的头脑一次次为张华妍解决了其他妃子派来的内奸，张华妍有了事也愿意和柏麟说，时间长了，柏麟就被调进里面伺候。
张华妍是皇帝最宠爱的皇贵妃，柏麟伺候得尽心尽力，因为嘴甜也常逗得她高兴，在扶华宫一待就是四年，他已经是皇贵妃身边的红人，连带着爱屋及乌，皇帝也对他高看一眼。
虽说是这样，可他依旧没有照顾公主的资格，柏麟等得有些苦闷，直到皇贵妃诞下三殿下落了病根，那日，他看到罗喉计都孤零零地坐在宫院的秋千上，身边的婢女都在贵妃身边照应。
皇上也无心照应公主，柏麟看着她这样很心疼。
他走近时，罗喉计都微抬着小脸看着他，眼里洽着泪花，柏麟蹲下身子好声哄着。
“公主，外面天气凉…”
柏麟知道她是受了很大的刺激，屋里的主子病魔缠身，公主定是亲眼见了才受不了。
“公主，不如去臣那吧。”
柏麟把她抱下来，牵着柔软冰凉的手进了自己的偏殿，他拿来厚被子裹在她身上，屋里藏了烧炭炉子，屋里变得暖和起来，罗喉计都打了哈欠，冲他招手：“你过来。”
罗喉计都倚着他的胳膊沉沉睡下，柏麟失神地看着她，半点也舍不得动一下，就着这个姿势他撑了两个时辰。
自打这以后，罗喉计都与他亲近起来，有了好吃会偷偷藏着带给他，柏麟很喜欢她这样亲近自己。
皇贵妃重病后，他再次回到扶华宫，这一回，皇上让他照看公主，阿悯调过去照顾小殿下去了，柏麟很开心，这样就没人抢走计都了。
虽然需要在皇上和扶华宫两头跑，柏麟也都处理得游刃有余，皇上也相信他的忠心和能力。
罗喉计都十三岁的时候，已经生得明艳可人，异国使臣每每来朝都要提一句联姻，柏麟听到这恨不得在使臣身上盯出个窟窿。
当然，公主是梁峥的心头肉。是他和最爱的女人的孩子，自然对这个长女十分看重，他也找了不少的理由搪塞过去。
计都只能是他的人。柏麟偏执地认为。
罗喉计都对他的感情巨变是在十六岁那年，二八年华，十七岁是南业女子嫁人最好的年龄，风华正茂，比那些尚未长成就匆匆嫁人的年纪更稳重。
这一年，罗喉计都已经从失去母亲的阴影里走了出来，梁峥也不好问她，便派来柏麟打探打探。
罗喉计都正伏在书案作画，见柏麟过来很开心地拉着他帮忙。
柏麟也十分乐意。
日子久了，柏麟也沉醉其中，舍不得脱身而去。
“柏麟。”
罗喉计都伸着指腹轻挠他的手心，看着他的眼神与从前大不相同。
柏麟呼吸急促起来，看着她凑近自己，身子像钉在原地，动不了也舍不得动一下。
“柏麟，你这么紧张啊…”罗喉计都笑着轻抚他的脸，唇瓣碰在一起。
“公主这…”
“这什么？”罗喉计都眉眼弯弯地看着他，指腹按压着他的嘴唇上。
“你不喜欢我？”
罗喉计都正要放开手，又被他捉住攥在手心。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
柏麟坐在台阶上，罗喉计都笑了笑，再次倾压上来，他们亲吻了很久，亲得柏麟的嘴唇有些红肿，像吃了辣椒。
这一次的亲昵让柏麟不能忘怀，他来得也勤快了，罗喉计都很会撩拨，一个眼神就能让他站不稳脚。
“公主？”
罗喉计都笑着把他压在身下，附在耳边急喘着气，轻笑着口勿了一下他的耳根。
“若非顾及礼法，真想宠幸宠幸你。”
柏麟被她弄得心慌意乱的，牙齿咬上了她衣襟的扣子，想要往里探索。
“公主，现在就可以…”
罗喉计都笑着不说话，一只手盖在他眼睛上，没由来的胯间突然一紧，她的腿压到那里了。
“唔…”
“你不舒服？”罗喉计都看着他发红的脸颊问道。
“公主别动。”柏麟紧紧抱住她，姣艳馨香的人就在怀里，真是痛快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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