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溺篇·沉浮（68）

蓝忘机垂眸不语，不愿再与薛清和多言，手上的力道却依旧没有减轻，反倒越攥越紧，没有丝毫放手的意思。

薛清和“你……”

被他攥着的人儿神情露出一抹怔愣，将将吐出一个字节，却似有所感般又咽回心中，转变为因他这般举措感到无可奈何的叹息。

薛清和“算了。”

罕见的，薛清和没有再继续刺激他，认命般的闭了闭眸，错开视线注视着天外之景，莫名给人一种置身于这一切之外的脱离感。

只是很快，薛清和身上这点脱离感伴随着缭绕在阵法周遭的磅礴怨气中突兀传来的沉重拖曳步伐声而销声匿迹。

闻声望去，只见一袭夜行衣，头戴黑纱幕篱的挺拔身形迎着阵法内三人的视线踱步而来，垂下的一只手中似乎还拖拽着什么。

慕云澈却对眼前这人的存在感到些许熟悉，高身阔肩，周身气势冷沉，面容虽无法看清，但透过幕篱看到的却轮廓依稀可辨。

慕云澈“你是…？那个时候一直在后面跟着我与清和之人？”

在认出来眼前之人后，他甫一愣住，寒意一瞬涌至心头，令慕云澈思绪不可抑制的回转至那日夜深之时。

彼时薛清和与江厌离将将换回身体，安顿好江厌离后，慕云澈与薛清和二人便决定立刻离开不夜天城。

只是两人在路过早已熄灯的炎阳殿时，薛清和突然改了主意，打算等天将明之时再动身离开。

慕云澈对她这般异常的举动一度持着不理解的态度，在他认知里的薛清和，从来不会违背已经决定的事情。

薛棠（清和）“这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像现在这样俯瞰山下众生，云澈，感觉如何？”

薛清和掀起裙摆，径直席地坐在炎阳殿外断裂开来的青石崖边，垂眸俯瞰着下方坐落在此的诸多仙门世家。

慕云澈的眼睫颤了颤，神色中透着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淡漠的神态使得他俊秀的眉睫间都覆盖了一层凉冰。

慕云澈“温氏仙府，名不虚传。”

慕云澈“乡野村郭在这座不夜天城的脚下也显得如此渺小寥落。”

慕云澈“只是如今多数都成了绮丽的空壳，相信过不了多久，这里便也会变成同灵镜山一样吧。”

慕云澈素来不喜自诩高人一等、欺软怕硬之徒，先前依附温氏的仙门世家多数也延其作风横行霸道，自会惹他不喜。

薛棠（清和）“你莫不是在告诉我你怀念当初在灵镜山的日子？”

慕云澈“不是，只是想起来那个地方没什么好回忆的，做下的都是些乏善可陈的旧事。”

薛棠（清和）“看来在你正式到我身边之前，叔母族老他们也没少为难你啊。”

她如此感叹着，身子朝前探去，神色染上些许期愿，仿佛下一刻便会从这里跳下去，惊得慕云澈一时思绪乱飞，当即便抓住她肩侧。

慕云澈“你想做什么？”

她回过头来，眉眼浮上笑意，却对慕云澈的问询恍若未闻，轻轻巧巧的踩着崖边碎石施施然起了身，朝着青石板梯阶而去。

薛棠（清和）“天差不多也要明了，走吧，我们也是时候离开了。”

然而，便在两人将将潜出不夜天城之时，那人就兀自出现在他们面前，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仿佛只是过来跟他打个照面。

就和如今一样，在旁人没有丝毫察觉之时悄无声息的翩然而至，又悄然离去。

慕云澈思绪抽离，回过神来，还未启唇问询，便听一直抓着薛清和的蓝忘机突然发话：

蓝湛（忘机）“化丹手，温逐流。”

他抬眸直视着薛清和，一言点明阵法之外那人身份，眉眼间覆上寒霜，素来平和的语调染上几许笃定与惊诧。

蓝湛（忘机）“你竟将他炼成了傀儡。”

蓝湛（忘机）“温宁也是你炼出来的。”

对于他近乎笃定的指控，薛清和嘴角下意识上扬，勾勒出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垂下的眼眸散发出一种莫名的诡谲。

薛清和“可以放手了？”

她晃了晃自己仍被抓住的手，满不在乎的望向阵法外驻足静立多时之人。

薛清和“过来吧，这阵法只对活人有用，你那幕篱也用不着了。”

闻言，那人身行一顿，依言动作，摘下戴着的黑纱幕篱，跨步毫无阻碍的进了阵法中，来到薛清和身侧。

薛清和“现在，还不打算放手吗？神仙哥哥。”

蓝湛（忘机）“我若不放，你当如何。”

蓝忘机握住薛清和手腕的力度收紧，可在听到她痛得抽了口气时又下意识地松开了手，想去察看她的情况，却见她得逞的笑容。

蓝湛（忘机）“你又骗我。”

薛清和不可置否的扬了扬唇，垂下的嘴角又重新恢复弧度，神色带着些许狡黠意味。

薛清和“兵不厌诈，好用就行。”

而后，她周身覆上怨气，温逐流默不作声的随她一起，二人畅通无阻的离了阵法的屏障，只留给阵法中寂静的两人一个捉摸不透的笑容。

望着已然消失在怨气之中的两道身影，慕云澈缓过神来，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不自觉的吐出一口浊气。

显然，慕云澈也提早了解过岐山温氏的近况，化丹手的威名自是有所耳闻，这种能力，无论到哪里都是炙手可热的存在。

慕云澈（没想到清和竟能收服化丹手，还将他做成这种拥有神智，却又无比听话的傀儡……）

这般细想下来，慕云澈忽又笑了，他看向蓝忘机，眼中蒙上一层琢磨不定的色彩。

明明薛清和有无数方法除掉锲而不舍追寻她身份来历的蓝忘机，却数次放弃，就连方才那么好的机会，她竟也放弃了。

是因为对姑苏蓝氏收留她的情分？还是因为蓝忘机这个威胁对她有什么用处？或者说，她想从蓝忘机身上得到什么？

无论薛清和究竟是哪个目的，慕云澈都不会为此感到惊讶，从前薛清和为了国师府可没少跟那些凑上来的王孙公子掰扯。

虚情假意、逢场作戏这种招数更是信手碾来，或许薛清和在这方面有这种天赋也说不定。

慕云澈苦笑，颇为疲累的道：

慕云澈“蓝二公子，如今你可知为何了吧。”

蓝忘机目光微凝，忆起之前与慕云澈无声达成的共识，这才“嗯”了一声作为应答。

慕云澈“那么，之后便有劳蓝二公子了。”